只听浣儿迭声惊叫,腰身乱拱。 半晌,我吐着一嘴腥骚之气,粗喘着冒出头,抓过身后的陆小渔,一顿胡啃,未待她回过神,转身将暴跳的尘根塞入浣儿裙底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陆小渔顿时紧张起来,湿着被吻乱的红唇,眼儿直勾勾的,颤声道:“筠哥儿!” 我明白她的意思,交接处被裙衣遮着,而她想看个一清二楚。 我扯着浣儿裙衣“嘶啦”一声,运劲两边一分,裙衣倒撕开了,我却叫了声“哦!” 这一发劲,全身一挺,抵在她牝口的尘根竟攻进了牝门! 陆小渔看到的第一眼,便是尘根陷没牝中的一刻。 去势未尽,我等尘根落到了壶底,才以臂支撑,臀往前升,一如昨宵,尘根湿淋淋地提出了牝口。 “这丫头不是处子?” 陆小渔惊声怒道。 “这个……是我昨夜采了她!” 我狼狈地解释道。 我的手臂瞬间辣疼,被陆小渔狠狠掐了一把,她又在我后背推了一下。 我定不住势子,尘根戳于浣儿滑溜的雪阜上,挑出一道涎迹。 我心间如火如荼,歪头道:“姐姐,你帮我扶上一扶!” “你好哟,你可得意了!” 我背上被轻擂了一下,臂膀间肉肉的,是她的酥乳依了过来,随即她身子矮落下去,跪伏于榻,一只红白的小手在我腿旁伸出,竟真的扶了尘根,到浣儿牝口。 我心气一提,趁陆小渔还没将手儿抽回,便将尘根狠狠插入浣儿湿淋淋的阴户。 “啊!” 陆小渔的手儿夹缠其中,羞乱地挣扎,她的十指葱尖,白勾勾的,像剥去皮的柳枝儿,戳在卵袋上,似抓似挠。 霎时我急抽急耸,陆小渔的手儿刚起来一些,又被我打压而下,她口中的惊呼,伴随浣儿的呻吟、交媾的淫声,情景又乱又撩人。 一时,陆小渔虽将手缩回了,却因适才伸手,脸儿还贴在我腿侧,被交媾处淫气亵动逼得檀口娇呼,睁不开眼儿,歪头只要躲闪。 我一掌落于她颈背,不让她逃起,臀势大起大落,有心要溅些淫液于她脸上。 哪知情景刺激过甚,不一会,我泄意临身,想停也停不住。 最后一刻,我突生奇想,陡然将尘根抽出,将身一歪,浓如白浆的精液喷了陆小渔满脸,射得她连眼都难以睁开,鼻上唇角,四处挂了粘液。 我软倒榻上,再也无力收拾残局,只听陆小渔嗔斥不绝,心下暗笑。 洞房之夜,陆小渔虽未失身,身已不洁。她早是我的人了,这不过刚刚开始,我对这奇异的女子,有说不尽的欲念。 第四十二章东府来客 洞房颜射的后果是,陆小渔生气了,罚我三天不许跟她说话。实际上,极可能是她欲借机躲开我的纠缠。因三人狎昵后,她越来越没把握,能逃开我的索欢,第二日上,浣儿有了自己的卧房,她便理直气壮将我赶向浣儿房中,自守她的处子之身。 这个女人还真厉害,什么事都能做得不动声色。在下人来报浣儿的卧房收拾好后,她便一边对镜理鬓,一边淡淡说出让我到浣儿房中夜宿的话。当然,她不是朝我说的,她与我三日不交言嘛,她对镜子说道:“啊,太好了,我可以清净地睡个好觉了,那个自称夫君的人,请你到浣儿房中歇息,不要来烦我!” 我一时逞快,射的不是地方,自觉理短,只有接受这短暂分居的处罚。 浣儿颇有异见,道:“姐姐,这不公平,我也想睡个好觉呀!” 这时躲在门外的蓝蓝插嘴:“谁叫你嫁人呢?逼得我现在要喊你姨娘,死妮子,活该!” 我道:“好罢,蓝蓝,我的新房借你两夜,你好对浣儿闭嘴了!” 门里门外,众女皆羞面低头,不敢应声,我哈哈大笑,迈出洞房,应酬东府众人去了。 府中喜气未散,东府众人他事不干,长日聚饮,午后又来了雀使门下一干人,加席摆宴,热闹欢腾,双方素有芥蒂,借酒对战,斗了个海枯石烂、昏天暗地。 我夹在当中,被双方都灌了不少。啊,酒醉的人,真是没上没下,把我这“东府少主”当作酒壶么? 酒醺耳热之际,宋恣悄悄将我拉到一边,附耳言道,这回除了替老太君冲喜外,婚事速成,主要还因两名新娘,乃是我的“良药”要我趁早连皮带骨地将她们“吃透”为此,他从怀中掏出一把乱糟糟的东西,拣了拣,送了我一本春宫图集,又加一册“玉房秘诀”尤其是后者,他说内中加注了他多年心得,要我好生领会。 我随手翻了翻,内见有数女同侍一男的春画,心下乱跳,不由怨道:“昨日怎么不送我?” 宋恣醉眼乱瞪:“洞房花烛,自有那生涩摸索之趣,送你这个,岂不煞了风景?咳!你太年轻,完全不明白我的苦心!” 我忙点头:“多谢!多谢!” 心中暗骂:“摸索个屁,老子早就是老手了!” 连着两日,我与浣儿躲在房中,照图上描绘,摹拟试遍,畅欢无度。我倒还罢了,可怜浣儿身腰欲断,眼圈发青。她豆蔻年纪,初妍姿容,尤带稚嫩,却满是倍受摧残的样子,望去既动人,又让人怜惜。 陆小渔见了,侠气凛然,直斥我是“禽兽”浣儿在一旁听着,低面是羞,抬头亦是羞。陆小渔柔声抚慰,执手挽留,道:“要不就在我房中歇息,让那禽兽打光棍!” 也许是我的失策,见她两个相挽相亲之状,脸上作出了不当神色,陆小渔因羞成怒,命蓝蓝拿棒槌将我赶出闺房,噫!新婚第四夜,我不仅孤枕独眠,还遭遇了罕见的闺房暴力! 奇怪的是,连着数日狂乱的情欲之宴后,这一夜我竟做了一个静如止水的梦,梦中回到青阳山,蓝天白云,翠山碧水,鸟语花香,关于师门旧事,情景模糊,都是些平平淡淡的零碎片段。 梦境平静,醒后我却泪湿心惊,喘气不止。梦醒才知身是客,环视身周罗帏锦帐,物什之华,我身躁不安,下榻推窗,空院寂寥,冷风洗面,我心间敞然一醒。这几日,与浣儿腻贴一块,更有陆小渔的美色近在咫尺、触手可及,东府诸人又如众星拱月般拥围,我醺醺如醉,浑然忘我,此时一静,不由自问:“李丹呀李丹,莫非你已失了本心么?” 师尊说得没错,一入红尘,我的灵基抵不了诱惑。道心不守,势必沉沦,难道我真要作个冒名顶替的富贵公子,逍遥一世么? 高空一勾冷月,似嘲似讥地盯视着我,仿佛是那读灵者的冷眼:“李丹,你好快活呀!” 我打了个寒噤,这只不过是我的臆想,为何倒像如闻其声? 正待掩窗摒绝幻念,忽听院内黑暗中竟真的传来脚步声,不觉毛骨悚然,两眼发直。 一个人影从暗处浮了出来。 “秃鹰!” 我喊道,心上稍松,这时才想起,秃鹰今日散席后,并未离去,就在我住的院子里安顿了下来。 秃鹰一声不响,脚不停留,径到跟前,与我隔窗相对,他的瞽目在夜色中煞是瘮人。 “恭喜你了!” 他哑声冷道,微微喷着酒气。 “多谢!” 我也冷声道,心下暗怨:他娘的,这深更半夜的,不是道贺的好辰光罢?贾妃和雀使派这么个怪人跟着我,甩都甩不了,还真是倒霉呀! 秃鹰吸鼻嗅了嗅:“咦,你这屋里是什么味?闻着怪怪的?” 我面上一红,心想前两日与浣儿胡天胡帝,室内定是四处飘散阴精淫液的气味,我久呆房中,自难察觉,秃鹰这狗鼻子却闻出来了。当下装着不悦,道:“秃鹰,你醉了,这里没什么事,回屋睡你的大觉去罢!” 秃鹰听若不闻,道:“大公子承继少主之位,又同娶两房美娇娘,啧啧,真是羡煞人也!” 该死!这秃鹰定是孤身多年,壮汉思婆娘,今夜借着酒劲,在这邪言邪语。 我实在不想跟他罗嗦,皱眉道:“秃鹰!你怎么了?是不是要我叫醒下人扶你回房?” “不必了,我又没醉,何必惊挠他人?” 秃鹰怪里怪气的:“李公子,你说是不是?” 我心上一跳:“还说没醉,你叫我什么?” “不必隐瞒了,李公子,我倒是很奇怪,” 秃鹰扶窗倾前,压低声音道:“神龙门只不过是个旁门小派,为何竟通‘离魂附体’这般高明的术法,难道那白玉蟾真的参悟出‘重生之道’了?” 我脑门一晕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胡说什么?” “你不用怕!” 秃鹰裂嘴一笑:“李丹,除了我,谁也不会知道你真身!我可以帮你救出师姐,也可助你达成其他心愿,不过,你也得听我吩咐才是!” “原来你——” 我汗毛倒竖,一时之间,只觉惊恐,连对他的愤怒都抛开了:“你就是那读灵者?” “不用管我是不是读灵者,说,到底依不依我?” 他一只大掌伸进窗,揪住了我胸口。 我张嘴不敢发声,双手锁拿他粗臂,陡然运一口气箭朝他双目吹去。 “哼!” 他推我胸口的手掌气劲一吐:“这点修为,想要伤我?给你三日考虑,好生想想!” 我被涌来的一股大力推倒在地,瞬即弹身而起:“卑鄙!无耻!没想到你如此下作,死秃子!你暗下藏私,既给我知晓,大不了一拍两散、玉石俱焚,你想要挟我,却是没门!” 秃鹰一怔,邪笑道:“神龙门怎会有你这样的笨弟子?你以为我真是秃鹰么? 可笑,可笑,我神游天地,分身散形,不拘一躯,下一回,也可能借你新娘子的肉身朝你说话,你可要小心!不要认差了,哈哈!“我一阵心跳,讥道:“你既神通广大,为何使出这等下作伎俩,要挟于我? 可见你未必有多高明!““本座役使万千生灵,何须你这役奴称一声‘高明’?” 秃鹰傲然道,转身行去:“三日之后,我自会来找你!” 果然是来了!只是没想到这么快!我颓然跄退,坐于榻上,心潮起伏,一时还不能接受眼前事实。 怔了半晌,经过最初的一番沮丧思量后,数日来压在我心底的不安反倒消失了,我身上一轻,绕室踱步,渐渐滋生起一股无赖的亢奋:“你奶奶的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老子亡魂野鬼一个,怕你个鸟?” 这么一想,胆气夹杂愤气,压抑许久的野性更是破笼欲飞,心上顿如明镜似的,思绪飞掠:“这段日子,虽有些迷乱,遭遇却也不差,功力渐复,见识增长,身毒也抑制住了,暂无性命之忧,冒替大公子,混迹贾府,至少目前还未败露,如今又有东府可借力,局促受制者,唯自身功力尚弱,不能逞心适意,易经言道‘天行健,君子当自强不息’,却须加倍努力了!” 念及功力,不由想起棋娘送我的青阳丹来,当下从匣中取出,以青阳气试之,触丹如遭震击,丹体荧光大盛,却暂寻不出收用丹气的法门,心想灵丹所含青阳气比我的修为还高,冒然硬采,有不测之险不说,糟蹋了灵丹那就可惜了。 一边将青阳丹小心地收入匣中,一边寻思:“王寂府亭中聚气,如今因地脉改向,将军庙成了最佳采气的场所,当时得闻其事者颇众,不知有几人留意?乘他人还没反应过来,应当抢先占据才是!” 被读灵者一激,这一夜越想越多,到后来,思绪万千,竟不由自控,怎么也停不下来,睁着困眼望着窗外天色渐明,我倍感孤独,又如重历了一番人世,听到鸡鸣,我索性起身,打坐冥思,正觉肩身稍松,忽听有人打门来叫,却是东府众人齐集染香厅,请我过去。 到了染香厅,迎面见秃鹰微弓的高大身影,我心上一震,随即神色不动,走到纪红书身畔,低声道:“娘娘呢?” 纪红书面色冷沉,若有心事,道:“贾似道……你爹爹昨日回府,娘娘得知消息,昨夜赶到西边府上了。” 我心一跳,猜想贾妃也许是去告知东府这边的情形,顺带安抚那贾似道。 只听身后京东人语干咳了一声,道:“请少主上坐。” 我见厅中早摆好了两排坐椅,便挥手道:“大家……大家都坐吧!” 众人也未推辞,纷纷坐定。吴七郎首先发难:“秃鹰身负护卫少主之责,第一日便着了人家的道儿,真是笑话!” 秃鹰面有惭色,并未搭话。纪红书道:“秃鹰确有失职,不过,这里是东府,那人悄然进府,如入无人之境,你们东府也太懈怠了罢?” 京东人语叹道:“唉,小船翻阴沟,关公失荆州,也是咱们太大意,入府之关,除了霍姑娘布下的暗阵,全无巡守,大伙儿都只顾喝酒高兴了。所幸未遭损害,大家别忙指责,先弄清究竟怎么回事?” 宋恣道:“秃鹰,你何时察觉着了人家的手脚?” 秃鹰十分泄气,全无先前自命英雄的气概,哑声道:“昨夜与辕门兽拼酒,我也有些多了。约莫三更时分,我灵觉一醒,这是警敌之象,我便暗运‘心目神通’,游察四方,不料那人十分了得,竟借着我运功之际,心脉开敞,灵神透体袭进,之后我便什么都不晓得了,直至鸡鸣时分醒来!” 关西魔闻言甚喜,道:“原来你得意的神通,竟是你致命的弱处!” 秃鹰怒目一瞪,眼珠打突,可终究是气短,不仅全无威慑,倒显得有些狼狈无奈。 我心道:“原来那‘秃鹰’与我说话之事,没有一个人晓得,连秃鹰自己也毫无所觉。到底那读灵者所言是真是假?还是秃鹰贼喊捉贼,在这自演自唱,故布迷局?” 随即又想:“依秃鹰的身份修为,他应没有施展读灵术的能力,他所说的‘心目神通’被人乘虚而入的话,倒也合乎情理。” 东府众人也在猜测。宋恣道:“能闯过十妹的法阵而不惊动府中人,又制秃鹰于无形,可见那人十分高明了!但他既未伤人,又未劫财图色,到底他有何用意呢?” 辕门兽笑道:“东府也没什么宝贝值得大贼来光顾,会不会是陆幽盟派人来瞧她女儿?昨日戴面具那厮,身手十分高明呀!娘的,玉渊阁怎会有这等高手,真让人百思不解!” 宋恣道:“六弟的猜想极有道理,何不让人去问问新娘子?” 说着,便唤来一个随从,让他去问陆小渔了。 众人在厅中等候回话,一时,关西魔哑然而笑,道:“昨日亢总管还猜那面具人是二郎山战衣派的呢!岂不知战衣派受制于御剑门和密宗门,这三家的旧约未除,战衣派是断不能出来骚扰天下道门了!” 辕门兽道:“这三家同源异流,如今密宗门成‘女冠之荟萃’,其门主才选天下女冠,势头愈盛,俨然泱泱大派,御剑门有裴元度一人就够了,如孤峰之耸,傲视群伦,只有战衣派,本是最强盛的一支,昔年入世最深,以鞭策同道、净化源流自命,每年都除灭一家不入流的道派,没料到当年找上全真教时,载了个大跟头,众家小道派趁机群起攻之,最后御剑门和密宗门两家出面调解,战衣派不得不接受往后由御剑门和密宗门管制的约定,潜迹敛踪,能自保本门一脉不致断绝,那就阿弥陀佛了。” 京东人语沉吟道:“全真教委实诡异,当年王重阳起于战乱,以七名弟子宣道传教,竟能成这般的规模气派,噫!几经人事变,又见海涛翻,实在教人想不到!如今‘全真十八子’名扬天下,如日中天,全真大举南来,野心不小!你们茅山……嗯,这个,有何计较?” 宋恣忙道:“我们入军时,便已出教,不再参与本教事务,唯先主公之命是从。先主公身为在俗护法,有从信扬善之德,无听命受令之责,与教中通连声气,也只是因事而为。明日是先主公忌日,少主正式承位之际,茅山祖庭或会派人来,若与少主再续法缘,到时自会宣示茅山的旨向罢?今日先不谈这个啦!” 纪红书“嗤”笑了一声:“躲闪什么?你们出身茅山,能与茅山脱了关联? 宗阳宫洞庭子带人与全真教在苏北鬼堡地宫一带对峙,双方公然开打又不敢,拖拖拉拉、扭扭捏捏,不断有人居中排解,茅山祖庭和全真总教又不发话,已僵持了十多日,难道我们会不知道么?直说罢,这一仗迟早要打的,茅山宗提领天下道门公事,如此畏首畏尾的,还不如***来得干脆呢!又是火烧玄都观,又是夜袭栖霞观,令全真阵脚大乱,哼,还等明日宣示呢!无非温水烫鸡毛,没个道道,扯也扯不清楚!“我一阵心跳,直至今日,我才首次获知洞庭子等人的消息。 吴七郎、胡九等人神情不悦,吴七郎道:“我们的事,就不劳雀使多嘴了! 若论畏首畏尾,你们真武教躲在官家身后,啥事也不管,那才是缩头乌龟呢!"京东人语自知鲁莽,忙道:“罢了,罢了,怪我多嘴!咦,怎么说呀说的,扯到全真教身上去了?” 众人都拿眼瞪着他,京东人语面色一红,自掴一掌,笑道:“三郎,你往后多照管着我,咱哥俩说话都爱走神,同病相怜,该互相提助才是!” 宋恣傲然:“病虽同病,境界不同,我为医道,你为甚么?” 关西魔冷笑道:“亢总管为女色,他前阵子又纳了一妾,难怪近来犯迷糊!” 京东人语老脸微红,他与秃鹰恰好邻坐,两人皆比众人高出一头,此时受众人目光讥攻,活象难兄难弟,一对罪人。 幸亏这时,去问陆小渔的那随从回来了,众人转移了注意,皆转身望向厅口。 我心知肚明,不动声色。 但那随从带回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:陆小渔承认昨夜见过玉渊阁的人! 玉渊阁来人受陆幽盟之托,一则来探视陆小渔,二则带来陆幽盟的话,说是贾似道已回府,让陆小渔禀过老太君,速回娘家备办嫁妆,等候数日内西边府上派人迎娶。 陆幽盟等同默认了东府抢亲的事实,但对婚嫁违背礼仪之处,尤未释怀,其意是要在西边府上补全。 那随从说完,我留意众人神色,均认定这潜入府中之人是玉渊阁派来的了。 对于陆幽盟的这番意思,东府众人并无异议,均道:“这事请少主自拿主意,禀告老太君。” 我点了点头,暗下寻思:“奇怪!难道如此凑巧,竟同时有两人潜入府中?” 待随从退下,秃鹰愤愤难平:“玉渊阁可恶!那人传话便传话罢了,却惹我作什么,欺人太甚!” 辕门兽道:“你以心目神通探测人家,那人自然先将你摆平了!” 京东人语道:“如此高手,玉渊阁从何请来的?这样的人,怎肯替玉渊阁卖力?” 看情形,众人平日对玉渊阁并不放在眼里,凭空多出这么个来无影、去无踪的高手,既好奇,又警惕。 霍姑娘嘴角动了动,终于忍不住道:“昨日与戴面具的人交手,我倒觉得他……有些面熟。” 吴七郎面色一震,抬头道:“十妹……你……你觉得他像谁?” 霍姑娘神情稍带扭捏,先是低声道:“八哥!” 说完,游眸看众人神色,笑道:“你们不会笑我胡思乱想罢?” 吴七郎喃喃道:“八弟……真的是你?” 我想起贾妃说的那句话,也不由冲口而出:“姑姑也说那人看着眼熟呢!” “啊!” 众人动容相视。宋恣面色奇异:“这么说……这么说当真是八弟破誓下山了? 辕门兽道:“八弟那般冲动的性子,誓言也敢信么?不过,以昨日交手来看,功法不像他呀?” 京东人语也道:“确实不像,群玉山功法,纯属阴柔一路,真气直走一线,劲锐如针,那面具人却攻守合宜、进退有度,有堂堂中正气象!” 关西魔道:“可惜没见他使剑!剑法才是八弟的根本,其他都是鸟谈!” 胡九道:“是啊,八哥运剑能与大哥抗匹千招以上,没了剑,便像失了魂一般,若他舍剑还能与我们五人的‘天罗阵’相斗,那咱们几个彻底别混啦!” 京东人语道:“不能一概而论,天罗阵我们才刚试手,况且在天罗阵中咱们都只是一枚棋子,须守住阵形方位,步法受制,各人所擅长的许多功法都不能使出,像七郎的鹰击术、辕门兽九转蓝掌、胡九的愚公十八打,还有……” 辕门兽笑道:“还有你的破口吟,你在一旁诵念,敌方未倒,我们先晕了!” 关西魔:“有阵不如无阵,这个天罗阵还真是失败呀!” 霍姑娘嗔道:“还不是你们嚷嚷,说是此番东府复出,要拿出点新鲜玩意让人瞧瞧么?” 纪红书在一旁冷嘲道:“哟,为撑面子,你们还真是下了大工夫呀!” 人多嘴杂,说没几句,就扯出老远,宋恣未与面具人相斗,插不上嘴,此时倒变的理路最清,道:“那人是不是八弟,七郎与他对过一掌,心底该最有分寸罢?” 吴七郎道:“他掌力一触即收,确实像群玉山运剑时的吐劲手法,不过……” 辕门兽道:“不过什么?” “想起这个我就心头发疯……” 吴七郎摇头道:“他内劲雄浑豪阔、汪洋恣肆,一点也不像八弟,倒像极了大哥当年!” “这是什么道理?八弟加上大哥?” 辕门兽失笑道:“难怪你要发疯了!” 东府众人苦笑,议论了半日,终究不能判定那面具人是否他们所说的“八弟”宋恣道:“此事可大可小,不能不加理会。如果是八弟,即便因昔年旧事,不愿回东府,为何却帮玉渊阁做事?” “群玉山产玉,玉渊阁做玉器珍玩生意,会不会因此有关联?” “碧家虽凑巧居于产玉的群玉山,向来不涉商货,只怕扯不上干系!” “无论如何,都须弄清那人是否八弟,这样罢,劳驾十妹送陆小姐回门,乘机探一探,你与八弟走得最近,他对你最无戒备,他若真是八弟,此番出山,有何别情,也最可能向你吐露。” “为何又是我?七郎跟他同吃同睡数年,又同历过生死,跟他交情更厚!” “也同争过女人呀,笨!十妹你人缘最好,就不要再推脱了!” 我对东府众人口中的“八弟”最感兴趣的是,为何我一提贾妃的话,众人神色如此怪异,莫非这“八弟”与贾妃有何异样关系?除此之外,“群玉山”让我想起了三师嫂,三师嫂入密宗门修炼前,老家就在群玉山,卞家乃是群玉山采玉世家。 众人一大早聚会,“弄清”潜入府中的不速之客来自何方后,由霍姑娘继续追查来人身份,而后便安排加强府中戒备。散去之际,我叫住了辕门兽:“小白嘴很刁,你们喂食它什么?” 第四十三章蛰变采丹 “哇,那畜生什么都吃!都怪它贪嘴,中毒了!” “什么?” 辕门兽面色惶恐:“你也知道,我练九转蓝掌,药房里有不少含毒药草,这畜生半夜咬开笼门,闯进我的药房,天知道它吃了什么,如今躺在那里,四脚直抽搐呢!” “啊!” 我惨叫道:“小白有个三长两短,我跟你没完!” “一时半会倒死不了,” 辕门兽见我如此在意,拿袖抹着额汗:“幸亏我使的毒草全是慢性的,我这就请三哥帮忙!——三哥,三哥!你过来一下!” “什么事?” 宋恣还未走远,踅回听了辕门兽的恳请,眼珠直瞪,满是受辱之色:“什么,你敢再说一遍,让我堂堂名医,去救治你的小老鼠?” “三哥,” 辕门兽见宋恣语意不善,大是着急,频频拿眼窥我:“不看我面,须看少主的面呀,麻烦你走上一躺,又有何妨?” “何妨?” 宋恣失声道:“让大伙知晓,我宋恣屈尊救鼠,岂不是笑话,弄不好,得个‘鼠医’之称,脸面往哪搁?” “三郎!” 我见辕门兽愈拉,宋恣愈退,完全不在道上,插嘴道:“小白一微小宠物,当然不能跟人命相比,我也不在心上,能救治得转,固然很好,救不了,也不是什么大事。不过,蝼蚁细鼠,命气极弱,若连这般孱弱的小生命都能医治,那才叫惊人的本事,传出去,不仅无损你的医名,且宣示你的医能,如佛光普照,覆及万千生灵,可用‘奇医’两字形容。” “没错,没错!” 辕门兽连声附和:“名医谁不能自命?那也寻常,叫他来医治小鼠试试,定然不知如何下手!” “你说我没这能耐?” 宋恣怒道:“昔年战场,伤马落鹰,我又医得少了? 带路罢!我让你见识见识大医家的手段!“到了辕门兽的山居小院,宋恣察看过小白鼠的蹬脚抽搐的可怜情状,拎着鼠耳,翻来覆去细瞧了一会,又踱到药房,问辕门首药房里都有哪几味毒草,寻思了半晌,忽急急走出药房,转身道:“你们等我一会,我去取药!” 我与辕门兽在药房等候,辕门兽在那里咬牙皱眉,心疼他那些被糟蹋的药草,我怒道:“活该!谁叫你不好生照管,你这些枯叶败草算个什么,你可知小白大有来历,不是凡物么……哼哼,花了我多少银子才买来的?” 辕门兽大为紧张道:“那白鼠……是何来历?少主叫我赔,我可赔不起!最近手头很紧呀!” 其实我也不知小白从哪弄来的,只不过吓唬他,以壮声势:“你见过有它这么聪明伶俐、遍体毫无杂色……玉雪可爱的白鼠么?这样的极品,黄金一百两是买不来的!” “黄金一百两?” 辕门兽脸色都白了,举头呻吟道:“哎呀!三哥,三哥! 上清保佑,你快回来救命呀!“我见吓得他也够了,便道出此行目的:“他去取药,怕是没那么快回来,对了,前几日中了你毒掌的女孩,在哪?可好些了?” 辕门兽一愣,回过神,愤愤道:“她么,她好得快极了,如今赖在这里,赶都赶不走啦!” “是么?” 他的神色未免奇怪,我又见门外的辕门兽仆从都在那低头窃笑,更是疑惑:“你带我去瞧瞧!” “那丫头……我懒得理会她……” 辕门兽在我目光敦促下,不大情愿地领我过去,走出几步,指了指前边露出一角的茅屋:“喏,就在那!” 茅屋中却空无一人,辕门兽面有喜色:“莫非那丫头走了?” 左小琼离府而去了?我心中失落,转出茅屋,见屋旁草堆后一闪而过,却是色彩斑斓的虎纹之身,一只尾巴尤在地面划扫。我心中一动,道:“大家分头找找,看她是不是在府中溜达。” 辕门兽大声吆喝仆从,状似热心,我却知道他未必真想找回左小琼。众人四散,我独自一人绕到草堆后,果见巨虎悠闲地趴着,眯着眼在晒太阳呢。 辕门兽的山居小院靠近东府的后山,我顺着坡地走,一会便步入林中,正游目四寻,忽觉头顶簌簌落物,果皮零碎,抬头一望,树木高大,枝叶繁盛,并不见人影,我却轻叫道:“左小琼!” “咦,你知道我名字?” 枝叶瑟瑟而响,一会,露出左小琼笑吟吟的脸儿来。 我心砰砰直跳,跃身上树,踏着枝干朝她靠近:“你躲在这干什么,大伙都以为你离去了呢!” 左小琼得意道:“我干嘛要走,这府中有人办婚事,好酒好菜吃不完,何况,辕门兽与我赌棋,欠我的大笔赌债还没还呢!” 难怪!我心下好笑。乍与左小琼重逢,朝面说话,我心下激动,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。 “喂,你也是这贾府的人么,怎会知道我名字?” 左小琼一边啃着果子,一边歪着脑袋问。 我一怔,所谓故人对面不相识,情何以堪?不由陡生悲感,吸了口气,理了理思绪,道:“你认识神龙门的李丹么?” “啊,那是我义兄!” 许是我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哽咽,她吓得果子掉落:“他……他怎么啦?” “他……很好呀,他从宗阳宫来我家学棋,与我极为相得,我们俩无所不谈。 与你结拜的事,他也跟我说了,所以,你在将军庙一亮棍剑,我就认出你是御剑门的左小琼啦!““大哥……就在这贾府中?” 左小琼吃惊之下,眼儿睁得老大,身子一晃,险些从树上栽下,忙一手拉住头旁的树枝。 “不是的,这里是东府,李丹学棋是在我们西边府上。” 我便将“李丹”到贾府学棋的缘由告诉了她,又编造出“李丹”其后离开贾府寻同门师兄去了。 “我听说你回灵河,是请你师尊下山,结果如何?” 述完“李丹”的去向,我终于寻机问出这一句,心跳得控不住,寻了一处粗枝坐下。 “我回到灵河,师尊已不在灵山上。听师弟小雷说,有个光头和尚,法号叫什么昙……昙华?找到山上,与师尊下了三天棋,那和尚下完棋后,飘然下山。 师尊静坐了一日,天色暗得格外快,夕阳照在师尊身上,似乎满空的光亮均被师尊收去了,次日凌晨,忽然云涛翻滚,山风呼啸,师弟被异象所惊,来寻师尊,师尊已不见了,灵山本是四季如春,但随师尊一去、山风过后,已俨然满山秋色。 我与师弟推测,师尊此行,挟剑下山,非同小可,定有一番大战!““何以见得?” “师尊自收我为弟子始,就不再炼气入体,这十年的修为,师尊唤作‘十年空渡’,师尊自言道,虽名‘空’,实则‘渡’,他的道境如静波泛舟,直似飞升,只这十年所集的天地元气,就胜过他此前的毕生修为,不是他肉身所能负担,因此整座灵山,已成他的丹壶,灵山遍地,无不是他的一呼一吸,灵山换景,只在他的一念之间。他还说:” 你们两个小畜生在此修炼,其实是喝我的血吸我的精华,真是太便宜你们啦!‘由此可见,这次师尊竟裹挟了灵山之气下山,自然是有敌强横无匹,以至他须动用’十年空渡“了”我被左小琼描述的道境震惊,久久说不出话,半晌,才涩声道:“左小琼,我……李丹师姐的事,是完全指望不上你师尊了?” “我请帝君夫人帮忙,她答应了。” 我心想:“帝君夫人能办到的事,东府未必不能办到。” 思及于此,更转一念,遂连东府也不想借重:“求人莫如求已,哼,李丹呀李丹,你总是倚仗旁人,畏首畏尾,活该生受煎熬,一事无成,枉为堂堂男子!” 多日苦盼,究竟失望,再受那裴元度变幻天日、豪迈无拘、令人神往的无上道境所感,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,我心潮澎湃,暗生自强之念,不仅决心要凭自己的本事,救出师姐,更要在修道上像裴元度那样巍然大成,阔步横行,方不虚此生,亦可替神龙一门扬眉吐气! 此念一坚,连眼眸亦放光明。左小琼登时发觉:“喂!你要小心!你的目气闪烁溢光,好像正历‘蛰变’呢!” 我唬了一跳,道:“是么?” 修炼到了某一关口,就会遭遇“蛰变”“蛰变”是修道之士一生会经历数次的凶险劫期,入魔变虫还是脱壳变龙,都得看这个劫期的衍化,“蛰变”多因道力突进,但有时也只是在道识上有所攀折,“蛰变”往往随在“缄口”期之后,他娘的,我这段日子并未“缄口”呀? 细细一想,却也难怪。实际上,近日所遇即繁又奇,无论是雀使的幻变、秃鹰的心目神通、小雷的灵山小剑、东华三贤的龙身之梦、霍姑娘的天罗幡阵,还是带给我刺痛的读灵术、玄武使李元其的“临顶”之说,都一一触动我心,使我“想”起了许多,为何是“想”而非“悟”呢?因那所感所得之状,非常奇怪,不像新得,倒像纷纷“忆”起我早已熟知的东西。照理,所获既多,又纷杂不清,我应该会迅速进入修道的“缄口”期,但我身处红尘,那有停心静气的时候?不仅无法素食寡言,新婚燕尔,一娶就娶了两个,荤酒不忌、纵色无度,这样也能到“蛰变”我脊背一寒,慌道:“左小琼,我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?” 左小琼道:“未必,未必!小雷的去年历”蛰变“,师尊让他站在风口,迎飞沙走石,三天三夜,整个人差点被风吹干。师尊说,小雷若要控御群剑,必得体察四方之微,站在风口,最能感应风向流变,沙起石飚,若能在气乱中听到百丈外我与师尊的动静,才算功成。第四天,小雷说他听到我吃饭时打嗝,于是回来了。师尊说放屁!小雷说放屁他也听到了,只不知谁放的。师尊大笑,于是让小雷结束了站风。” 我奇道:“小雷这么厉害?” 左小琼笑道:“其实,谁也没有打嗝放屁,那都是小雷瞎想!师尊说‘蛰变’是个屁,不必紧张,该来的自会来,该放的自然放出,只有前因,没有后果,小雷在风口站了三天,不能说无获,这是修炼,修炼须勇,不能患得患失,‘蛰变’唯一的忌讳处,就在患得患失,所以才让小雷站风。” 我好像被敲了一记闷棍,似乎满脑糊涂,心却狂喜。暗下赞叹:“只有极透澈之人,才能如斯之狂呀!” 修道者遭遇“蛰变”如怀珠孕宝,临渊战战,哪知在裴元度口中却是个屁!屁乎,气乎?如今轮到我来放了! 与左小琼又聊了一阵,我才知道,她与师弟在灵山接到东华派的传讯,下山直赴东华派,随后便赶到了将军庙。我从宗阳宫到贾府学棋的事,她压根不知道,以为我如今还在宗阳宗呢。她本打算等将军庙事了,便请帝君夫人营救我师姐,算是对我的交代,没想因伤困于贾府,至今身毒未尽去。她捋开袖口,只见肥白的腕臂处,皮下经脉隐现蓝色,她恨声道:“辕门兽那家伙不肯用心帮我疗毒,一会跑去喝酒,一会跑去议事,十分惫赖!” 我道:“那他还有空找你赌棋么?” 左小琼笑道:“赌呀,他说要想疗毒,便须与他赌棋,但从让他二子换到让他五子,他还是尽输!” 我猜想辕门兽拖住她毒势,原想翻本,如今无望之下,却盼左小琼自去,打算赖账了。便道:“放心,你的毒伤就该好了!若是赌债一清,好得更快!” 左小琼寻思片刻,骂道:“哇!那家伙这般阴险!” 我心下暗笑,跟左小琼约定联络之法后,跃下大树,走回辕门兽的山居小院。 一路上,有些失落:“我为何不跟琼弟说清真相?我当然很想告诉她,也相信她,可是附体之事,一时说不明白,徒然添乱,即便琼弟信了我的说法,她又热心又不善作伪,却是个麻烦,我如今在贾府,还是少一人知道,少露一分破绽为好。” 暗自肯定了自己的做法,到了小院,宋恣已取药回来,给小白施过药了,小白不再腿脚抽搐,却耷头蔫脑、无精打采。 辕门兽急于将烫手山芋丢开,早让人取来笼子,放小白进去,递给我道:“喏,黄金一百两,完璧归赵,没我什么事了。” 我只得接过,道:“哼哼,小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……” 辕门兽忙指着宋恣:“那你找三哥,是他医治的!” 宋恣冷冷道:“放心罢,死不了!” 治好了白鼠,没收到分毫赞词,宋恣显然既失望又有所期盼,我与辕门兽却故意装傻,一语未吐,扬手道别,谁也没去理会宋恣。 我将小白提回居处,可怪的是,平日见了老鼠该会大声尖叫、跺脚不迭的仆妇丫鬟们,个个喜欢小白,都围过来逗弄它。 我心道:“小白,你真好命!难道长了一身好皮囊,境遇便相差如此大么?” 感叹了一回,喝散众女,将小白提到浣儿房内,掩上门,让它安静歇息。我随即拐到陆小渔居处,入秋风大,新房门上挂了喜气洋洋的大红布帘,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,我刚到门口,就有人替我揭帘。 “多谢,” 我以为是院内侍侯的丫鬟,本不在意,正要入房,猛一抬头,却是一愣:“小菁,怎么是你?你几时来的?” 隔了几日,小菁似乎有些生怯,退身避让着,面泛羞喜:“我来了好一会了,明日是太老爷的忌辰,府里送祭牲香烛过这边,我是跟他们一道来的。” “谁派你来的?” “老爷。” 我心下嘀咕,贾似道定是有什么话吩咐,在这门口,却不便细问,当下冲小菁一笑,迈步进了房,小菁跟在我身后。 小渔、浣儿、蓝蓝都在,围桌而坐,桌面折了一堆纸元宝,旁边筐内放着叠纸,本是喜气满堂的屋中,却干这玩意,暗觉不妥,但陆小渔出身大户,当然知道忌讳,她心中该自有分寸,我便没有多嘴,笑道:“娘子们都忙呀!” 这一叫,故意把蓝蓝也揽在里面,占她便宜。 蓝蓝撅嘴“哼”了一声,浣儿向小菁招手,示意她过去,陆小渔则眼也未抬,手中折叠不停,很快便折好一个,极是手巧。 “三日之禁,该到日子了罢?” 几女吃吃直笑,陆小渔这才抬起头,微笑:“筠哥儿,我要派你个活!” “到老太君那里走一躺?” 陆小渔点点头:“劳驾!” 她的声音,起初我听来有些不适应,毕竟与她年纪容貌不甚吻合,寻常少女罕有她这样的音色,但多听几回,却越听越有味,厚厚的,沙沙的,不单薄,略带不知何地的方言口音,将音色揉得别有风味,以至我一闻其声,便想起她的如花玉容,甚至她从容的神色、娇俏的身段。此时她只轻吐“劳驾”两字,便让我想到许多,心中甜蜜,于是笑道:“娘子有命,哪敢不遵?” 走出两步,忽然想起:“昨夜玉渊阁真的来人……” 陆小渔浑不在乎:“没有的事,我哄他们的!” “啊!你……” 我吃了一惊,随即恍然:“那么,老爷回府的事,自然也是小菁告诉你的?” “是的,我正是听了小菁带来的消息,才那么说的,爹爹虽没真个派人来,交代那些话,但未必不会这么做,我知道他心意,代他说了,也无不可。” 蓝蓝插嘴道:“玉渊阁诸事,老爷大多不管的,都是小姐代拿主意呢!” 我心道:“你们哪知其中另外牵扯到府中有人潜入的事?” 睁眼说谎,本不是闺阁女子应有的雅行,她们两个却毫不介意、理所当然的样子,真是服了她们! 我想了想,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便也懒得跟她们说清其中牵扯他事,东府众人那头,就让他们糊涂着好了! 所有人中,只有我心知肚明,这感觉倒也不错。我随即去了老太君处,禀告了其事。 汤老太君的身子比前几日愈发好了,听了并无异议,却略倾了倾身,微笑着低声问道:“新娘子在折纸钱?” 东府还真是有顺风耳呀,我一怔之下,应道:“是。” 汤老太君收回身,显得很欣慰,微闭着眼,唇角含笑:“新娘子是个知礼的孝顺孩子,你不可委屈了她。” 我道:“孩儿怎会委屈她?” 汤老太君点点头,交代身旁的姚姑姑筹备物仪,忌日过后,风风光光地送新娘子回门。 我请过安,告辞回房,陆小渔知道事情顺利,很是欢喜,满屋气氛和祥欢乐,我以为夜宿新房有门,开始胡思乱想,左看右看,这个固然娇美,那个却也俏丽,今儿到底是吃一个呢,还是吃两个?若有幸连蓝蓝、小菁一道吞了,岂不大美? 晚饭后只磨蹭不去,待蓝蓝提了大棒槌逼来,我才知道打错了算盘,惊呼:“狡兔死,走狗烹!飞鸟尽,良弓藏!生下小崽忘情郎!” 丢下满屋娇笑,仓皇而凄凉地逃去。 推开冷凄凄的房门,我走了进去,心道:“小白呀小白,只剩下你陪我了,我孤单,你也孤单,何时我给你找个伴。” 不料,朝笼中一望,小白不见了! 他娘的!小白,你还真是“越狱”的高手呀!我满屋四望,此屋前门、前窗向着院子,在我进来之前,都关得很紧,后窗临水,却开着透风。 我哀叫一声,扑到窗口向外望,外边水波不动,渺渺荡荡,直延到亭子,绕出我居住的院子,应该是伸往染香厅方向而止。 不会吧,小白,你上回逃出笼子,就惹了一身毒,这回更不走运,竟掉水里去了?我刚夸你好命,你就断送了卿卿小命? 临水之悲,不足片刻,我忽觉身后有一股熟悉青阳气,急掉头后望,屋内空空,并无人影,暗自道:“我又在瞎想。” 突然想起青阳丹,急忙掀帐来看,竟见小白在内,绕着装有青阳丹的匣子,上窜下跳,不住跑动,似乎很是焦急。 伸手拿过盒子,小白竟跟了过来,前肢连连起跃,吱吱有声,似乎也要看一看匣中物事。 打开匣子一瞧,强烈的青阳气感,让我气息难喘,青阳丹如活了一般,丹体盛放耀目红光,丹气外溢。 我心中一动,心道:“俗谚道‘蛇鼠一窝’,万物有灵相通,难道我千方百计试逗不出丹气,青阳丹却被小白引动?” 以神龙门采气之法探丹,尚未触及丹体,已觉有气融收。 我心下砰砰急跳,忙踢过桌子到后窗下,将打开的匣子置于窗口,一掌临于青阳丹上方,一掌虚临水面,闭目运功,丹气与水气源源不绝,畅然入体,心知得法,不由大喜,更是运功不歇。 听到响动,我微微启目一瞧,小白竟顺着桌腿爬上,到了匣旁,伏趴不动,鼠耳一耸一耸,如沐日光。 我淡淡一笑:“好小白!你若因此分润受益,也是你应得的!” 也不理他,自顾采练。 如此过一个时辰,小白“吱”的一声,跳下桌面逃开,青阳丹亦随之隐收,渐渐光暗气竭,我收功沉气,睁开眼开,直觉窗外夜色如洗,万物皆新。 我神气完足,暗运潜劲一个虚劈,水面陷下当日西湖夜船的舟体那般大,随即无声吞回,波浪翻涌,水波远远散去。湖水未因我有缺失,暗夜如旧,只有我洗心换面,已登临前所未达的新境,似虚若沉,有我无我,沉浸于畅美的知觉。 然后那清新如沐的知觉渐敛,我悄出屋外,以天眼术、陆地腾飞术、土遁术等师门绝技试了试,发觉与附体之前的功力相比,不仅城池尽复,且更有进益,但也多得有限。 虽如此,我已深觉满意了,回屋察看青阳丹,耗损不及十之二三,更是欢喜:“只须采练四五回,青阳丹便可全部收归我用,那时我的功力能达到怎样境界?” 遥想片刻,暗暗自嘲:“李丹呀李丹,你不是要奋力自强么,采用灵丹,也算是借重外物,岂不有羞?” 随即却又转念:“青阳丹本是我青阳山巨蛇所练,被那云真子杀蛇取丹,赠给了棋娘,棋娘却又送给了我。而我师门遭劫,逃到临安,哪知阴错阳差下化身贾大公子,得受灵丹,又有这白鼠之媒,才至于此。天意恢恢,疏而不漏,令人思之生畏,岂能相违?哼!云真子,你就等着吞下自种的苦果罢!” 这一夜,我一时心喜,一时生惊,将沐受青阳气后一直瑟瑟身抖的小白鼠,捧在手心,感念不已。 第四十四章筹划定策 次晨我醒得很早,裤裆内有桀骜难驯之物,气壮势雄,冲天而耸。我摸了一把,暗自惊叹:“莫非那青阳丹还有壮阳之力?还真是大补啊!” 挺着这么一杆硬枪,连穿衣系裤都有些碍事,想起今日是那贾涉忌日,若是这样挺着走出去,简直是大不敬呀。 正在屋内磨蹭,却听京东人语在门外叫道:“少主,起了么?” 我应道:“亢总管,这么早?” 将门打开。 京东人语在门外探头探脑,确定屋内没有他人后,推门进来:“少主,一人独寝么?” 被娘子赶出新房这种事,心情大好时自己拿来说笑,还可称的上是“闺门韵事”但被旁人先行发觉,实非光彩,我没好气道:“没错!” 京东人语肃然起敬:“少主果然心诚,其实素衣斋戒就可以了,少主新婚才没几天,不必苛己过严!咳,这个,为先祖传宗,亦是大孝么!” 我听了哭笑不得。为贾涉忌辰戒色,我压根就没想过,难道陆小渔有见于此,才赶我出房的么?哼哼!苛己过严?把你的小妾送来试试,看我搞不搞?我这杆枪火气正大着哩! 京东人语哪知我私下里转着龌龊念头,赞叹了一回,道:“少主,今日来客必多,少主初到东府,恐怕有许多细情不知,让属下略为引介。” 这一课是免不了的,想必因我新婚,京东人语不好相扰,才拖到现在,一大早上巴巴的赶到我屋里,临时抱佛脚,填补我的“无知”“什么?东府欠人九十万贯?” 起初,我对京东人语追述昔日战场荣光、东府众人身世来历、旧部遍及江淮、山东一带等听得颇有兴味,尤其得知霍姑娘并非茅山弟子而是什么乳山符箓派传人呀,京东人语自己出身“六指神算门”呀,很是惊奇了一会,因这两个冷僻门派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,待他羞羞答答地讲到府中欠了巨债,今日承位典仪是催债良机,很可能变为债主云集、催讨旧欠的场面时,我忍不住大吃一惊,叫出声来。 俗言道“腰缠万贯”、“万贯家财”可见万贯已可炫富,九十万贯至少抵得上十几家巨富的家财!东府怎会亏欠这么多?谁又借得出如此数目惊人的钱财? 经过京东人语一番耐心解释,我才知道,贾涉荣耀南归背后,其实遗留了一大拖累,就是北征多年,死伤的部属达数万人。这些人的妻儿老小为数更巨,除了一些人家有恒产、能自理生计外,需要长期救济、奉养的孤儿寡母、老弱伤残不下两万人。朝廷当然也给了抚恤,却不足抵所用十之二三,自北边重起混乱后,连每年恤金都断了。况且东府旧属中,朝廷的禁军与厢军不到一半,大部分都是乱地临时义附的乡勇、游民,这些人中的伤亡,朝廷既无法册记,也给不了恤金。 贾氏东府身为故主,与旧属共历生死,当然不能弃之不管,这一插手,就掉进巨债的旋涡,贾氏自身的资财,不过十几万贯,不足一年之用,贾涉无奈之下,一面大举借债,以敷支用,一面将愿意担责而依附的旧属组织起来,操持各行百业,指望“以人养人、以青壮扶孤弱”只是初涉商海,亦须巨资,于是累债就更多了。所幸贾家功成名盛,天台贾氏又向有富名,贾涉女儿更入宫得宠,举债并不为难,如此数年,挂在名下的积欠已达百万贯。 贾涉去世后,东府背负巨债的内情给众债主瞧出苗头,催逼渐紧,好在原先受东府救济的人中,老的老死、小的长大,每年所用大减,而弃甲操持各行的旧属生计渐有起色,汇集起来,每年也有数万贯的进项,碍于贾妃,众债主也不敢追逼太过,于是入的入,出的出,东府才撑住了如今的架子。 虽说是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”但无论如何,也改不了东府欠了巨债的事实。 身为东府少主的我,本以为东府高手众多、旧属庞大,正是一大助力,众人复出意愿甚强,或许还可用来对付全真教,哪知一大早起来,胯下还在硬帮帮的哩,却莫名其妙成了欠债累累的冤大头! 难怪东府众人穿得一身灰仆仆的破衣裳,跟东华派锦衣华丽完全不能相比,寒酸得要命!想必这帮人十几年来战战兢兢、焦头烂额,都在四处弄钱吧?以至英雄气短,沉寂无声。我暗下怨叹不歇,吃力道:“姑姑……可知内情?” “府中的日用支出,多年来一直仰仗娘娘贴补,娘娘当然心中有数,娘娘对具体数目很少细问,但大致情形是知道的!” 他娘的,之前没有任何人提过东府欠债的事啊,连贾妃也没露半点口风,还搞得少主之位争论半天,像个香饽饽似的,我的婚事,至少在府内办得也很风光,这些岂不是骗人么?——对了,贾妃倒是曾对东府“光复河山”的大志持有微议,又说什么“修身齐家,未尝不是件无益于世的事”难道便是因此而发的么,“齐家”就是“还债”这……这也太微言大义了吧? “少主也不必过忧,东府所欠,有六十万贯乃由‘藏金阁’皆出,这一家自始至终,只有借出,从不催还,余下三十万贯,‘天绣坊’占一半,这家的财东中‘玉渊阁’是大头,少主如今是陆幽盟东床贵婿,总好应付,麻烦的是剩下的十余万贯……” “唔,亢总管,你挑明说罢,今日该如何对付?” “其一,让新娘子打个招呼,请‘天绣坊’且莫催逼,没有这家挑头,其他人声势就大为削弱;其二,少主承位,所有旧欠都先认帐,打消他们中有些人的顾虑;其三将贺仪以及旧属近期所得,统归一处,准备打发最难对付的几家催账。” “贺仪能有多少?” “估计很不少,当年未依附东府从商的四方旧属极众,其中许多人如今家财甚丰,向来感念东府救济孤弱之举,如今得知少主承位,东府复起,看在先主公面上,定然给份大大的面子,多了不好说,两三万贯之数,总是有的,加上依附东府的各行半年所得,也有两万贯,合起来共有四五万贯,分来给付,可以抵挡一阵了。” “承位之仪如此匆忙,那些人都能知道消息么?” “今日本是先主公忌辰,大多本就会来祭祀,再者,前些日我们已放出消息,旧属大多散布江淮、山东,临安附近最多,都在数日的行程内,互相间传递消息又快,该不是什么问题。” 京东人语跟我说完这些,明显地舒了口气,又交代我一定要找陆小渔,千万阻拦“天绣坊”催账,便匆匆告辞,去忙备典仪的事了。 望着他行而匆匆的瘦高身影,我隐隐觉得,这次东府立主,多少有些对付钱财危机的盘算在内,只是谁也不便明说罢了。 老太君若有个三长两短,东府失去贾氏的招牌,不能遮风挡雨,立即面对催债风暴。这样的局面,不论是东府众人还是贾妃,都不愿看到的吧? 从情形看,贾妃对我这个侄儿很是疼爱,这是假不了的,为何却将我推到风口浪尖?真不知她作何打算。 而东府众人口口声声“复出、复出”的,就很可笑了,若不还清巨债,什么雄心壮志都是瞎喊。这帮人江湖习气,不将钱财放在眼内,以至我前几天竟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。 其实,我何尝不是跟他们一样呢,对巨债累身,也只是隐隐担忧,毫不具体,更拿不出法子。既然拿不出法子,我的担心岂不是白担心?自幼修道的我很快将忧怀抛开,步于湖岸,只为清晨的空气欢喜,体内更时时涌动着采练青阳丹后的拔升之感,直到晨雾散尽,阳光铺射,仆从走动,整个东府都似醒转,我方回屋,换了一身素袍,来找陆小渔商议。 我转述了京东人语的话后,却得到了另一番说法。 “让‘天绣坊’不催账,这我可以拿主意,很容易办!” 陆小渔答应得很爽快:“不过,亢总管说用筹集来的款子打发别家催账,其实完全不必!一文钱都不要给!” “哦?” “俗话说‘冤有头,债有主’,向来债主最大的担心是无主的烂账,东府立新主,他们听到消息,当然要赶来,察探一下新主的情形,催债倒是其次。娘娘如今恩宠不减,东府名望未衰,当年办的又是善事,朝廷虽没出钱,却一直暗中支持,东府的信用未失,只要你给他门立据,承诺五年内还清所有欠款,去了他们的担心,指定不花一文,全部打发了。” “可是五年光阴,从哪弄来那么多钱还账?” “筠哥儿,你一向不理俗务,对东府的了解恐怕还没我多!” 陆小渔坐于妆镜前,顺手插上一朵珠花,冲我一笑,道:“亢总管记的只是出账,东府欠债固多,听起来吓人,可是十几年前耗费十数万贯起头经营的各行各业渐成规模,更是不可小窥,听说”以青壮扶孤弱“这个主意,是当年待字闺中的娘娘出的,真是高明远见!你知道这些铺席、作坊如今值得多少?以每年所得来看,往少了说,也值六十万贯!” “啊,” 我惊喜道:“亢总管对这些难道不知道?” “亢总管多半算的死账,那些铺坊,东府每年从中抽用银钱,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当然值不了那么多,顶多也就十数万贯,值钱的是熟通各行的愈万的人,这些人节衣少食,多年来与东府一道担责,忠心耿耿,谁也夺不走。还有更值钱的呢,是散布四方、遍及各行、浑如一体的行铺商网,当年爹爹身挟万金,起意要做布帛买卖,见了东府上通官采、市卖,下联桑织、贩运的布行,登时打消了念头,不敢与其对撼。可见这些铺坊力量多大?有朝一日,不说欺行霸市,领携行会,席卷厚利是能做到的,因此这些铺席、作坊虽不起眼,其实个个价值千金,统归起来能值多少?谁也不能轻估!” 我对商经一窍不通,但也听得心下砰砰直跳,眼见光明,于是更向娇妻虚心问教:“这么说,若是债催得急,这些铺席、行坊都可高价卖钱?” “不必卖,若要卖,东府也做不了主!” 陆小渔道:“据我所知,这些铺席、作坊统统抵给‘藏金阁’了。‘藏金阁’从不催账,便是因有铺坊作抵,又有官府居中作保,全不担心之故。再说,东府所操持的各行,形如活水,每年都能挣来数万贯银钱,若不是东府每年都抽干他们的利头,放水养鱼,所得更巨!因此,东府若想还清积欠,就得靠这些铺坊,不到走不动棋,不能动这念头。我为何说将筹来的款子留着?就是不仅不卖,还要将款子放进最挣钱的行当,换来更多的钱,这样,才有希望五年内还清欠款!” “我明白了,多谢娘子施教!” 我恍然大悟,心间如洞开一窍,浑身上下通明畅快,对一面梳妆一面侃侃而谈的美妻,越瞧越爱,忍不住搂过她头颈,一顿乱亲。 “呀,” 陆小渔仰唇吐气、吁吁挣扎,嗔道:“才梳好的头,又被你弄乱了!” 我见陆小渔排拒之色不厉,心上又喜又痒,眼见屋中他人,因议事走得精光,便蹑足过去将门关上,悄步走回。 “你想干什么?” 陆小渔音色喉哑,神情紧张。 “不干什么,我要好好疼疼娘子!” “啊!” 陆小渔拘于身份,不便大声挣叫,香唇玉颈被我侵占不说,酥软如绵、欺霜赛雪的双峰也落入我手,赏玩揉捏不歇,只裙下玉壶,她守得甚严,始终没有得手。 “你……你个中山狼,人家费神为你打算,你就这样…这样欺负我!” “这也是奖慰么!” 陆小渔娇喘吁吁,我则陶醉无限。她身仰妆台,襟口被我拉开,露出尖饱滑圆的梨形玉乳,窗外恰有一柱阳光投射其上,雪艳之色,更增玉透,我痴迷不已,拨弄着她鲜艳红嫩的乳头,只想埋头含吮。 “呜呜……不要……你再弄……我可恼了!” 她庄容已被我撩乱,鼻发娇腻之音,身姿既狼狈又娇媚。 我胯下巨阳坚耸,只逗她:“这一根怎么办?” “你去找浣儿,或是蓝蓝、小菁,我都不管!” “它现在只想你,渴极了!” “渴了么?” 陆小渔俏脸晕红,一咬贝齿,突从身旁捞过茶杯,竟将杯中水往我裆处倾倒! “哇!” 我跳脚不歇。 陆小渔脸上红晕迷布,吃吃娇笑。 裤裆淋漓,茶汁尤温,想是她适才端到妆台喝的,我正色道:“这茶是西湖龙井还是碧萝春?” “哟,” 陆小渔一怔,掩口笑道:“你还计较这个么?” “当然,它本想尝一尝娘子裙下的茶汤,如今被灌了个满脑胡涂,若不知道喝的是什么茶,岂不屈死了?” “呸!” 陆小渔羞得耳颈皆赤,却忍不住勾头直笑。 从陆小渔房中出来,我当即去找了京东人语。 京东人语听了陆小渔的筹划,不住点头,随即叹道:“少夫人真是女中陶朱! 听说‘玉渊阁’一向由她掌旗,看来所传不假,若是东府早有少夫人在,我们上上下下愈万号人,也不用这么多年被巨债压得喘不过气来了!“言者无心,听者有意,我心中一动,忽生奇想:“钱财之累能令东府沉寂多年,泱泱万人,振翅难飞,全真教规模庞大,若受钱粮之困,岂不乱更是要乱成一锅粥?全真教高手再多,也是有限,毕竟不是个个道士都能餐风饮露的,若能对其举教生计有所打击,那就好象行军打仗,烧敌粮草一般,这背后一刀,可比杀他几个道士强多了!” 心生此念,更是浮想联翩:“全真教高手只重修炼,多半便如我一般,对商经一窍不通,这便是其弱处,东府既有现成根基,暗下布置,实力够时,再攻他个冷不防,万千教众,剩下光棍十八子,看他还嚣张到哪去?” 我再也想不到,这个早上的一番波折,竟让我豁然开朗!前路虽依旧模糊,却如有明灯照路,甚觉振奋,一时不由遐思纷纷。当我回过神,再去看身旁时,京东人语早不在了。 承位典仪设在将军庙后边的家庙中,庙宇相连,难分彼此。本来贾氏家庙供奉包括贾涉在内的历代先祖,乃是主庙,但贾涉为人谦恭,有长者之风,对属下的战功毫不吞瞒,杜小天战功彪炳,名极一时,朝廷为提振武风,罕见地给他立了生祠,于是“将军庙”之名以客欺主,连府中之人,也以“将军庙”称呼后山众庙。 待老太君等府中人祭奠过贾涉后,庙门放行,候于将军庙外的东府旧属纷纷涌进家庙,先祭贾涉,再参见新主。由于庙小人多,竟不能侯齐了众人,再行典仪,都是献礼记册、面见新主后,短言数句,便由人辟道引出。而我听了众人的贺词,都回一句“辛苦”“有劳”“仰赖诸公”等,词句虽短,大半天下来,也觉口干舌燥,不胜其烦,但一眼瞥见宋恣等挥汗如雨地大收礼金,不由精神倍增,应对如流。 后来,我听东府众人转述,众旧属给我的风评分别是:“少年精干,词捷才敏”——不枉我挺直腰杆,背词辛苦呀! “秀拔出尘,神清气朗”——目光如炬呀,连我的真身乃修道之士都看出来了。 “词气清扬,有林下之风”——乍看也是说我像道士,但细一想,原来用的都是形容女子之词呀。 嗯,看上去都像好话,不过,谁有贬评,也不会说出来吧,总之,以风评而论,众旧属是对我很满意了。茅山祖庭方面,宋恣早间接到飞鸽传书,上头只附有贺词,不知何故,竟未及来人到贺。 众债主在庙厅与我朝相之后,都被客客气气请到一间屋子,好茶招待。我抽空去了一躺,“藏金阁”送来厚厚的贺礼,人却没来,“天绣坊”因陆小渔的关系,几乎是对我执属下之礼,余下的众人,大概见了外边浩浩荡荡的声势,也都极为恭敬,没有一人敢出言无礼。亢总管先向众人引介我,说我是贾涉长孙、贾妃宠侄、茅山护法,如今新娶了“玉渊阁”陆家大小姐,最后吓了我一跳,竟扯出我是张天师垂青的法外弟子!我则说了一番仰承关照之类的话,然后信誓旦旦,宣布要振兴东府,携手众位,为国为民尽绵薄之力,对还账之事,只字未提。众人唯唯而应,看神色都有些沮丧,亢总管却站到我身畔,宣布新主已有筹划,东府将于五年内清还包括本息在内的所有借款,万贯以上五年还清,万贯以下三年还清,并立据为凭。 “天绣坊”首先赞成,不少债主也欣然答应,剩下有些原是跟风行事的,也去领了字据,最后有四五家,似有异见,却默不应声,我与亢总管打了个眼色,借外边有事告辞而出。依照计策,我离去之后,亢总管就会强硬起来,凡事推到我身上,宣称新主筹划已定,他不能做主。 最后结果是,只有一家寸头很紧,好死赖活要去了一千贯。众债主此来适逢新主承位,不能空手,都备了贺礼,礼金总计有两千多贯,算下来,东府不仅未出一文,倒进账一千多贯。 早在我应酬众旧属时,贾妃悄悄让人送来两万贯,显是预知今日之局,打算助东府渡过难关的,却不知后事有变。当日的贺仪,折算下来竟达五万贯!京东人语与宋恣推测,这其中恐怕有许多是因错过我的婚宴,而暗暗添补礼金的。加上东府的铺坊收上来的三万贯,这回风光大典,竟卷收了十万贯之巨! 晚膳后,我与东府众人不约而同的聚在藏收贺仪的屋子,围坐一张桌子,七、八双贪婪的眼珠环视琳琅满屋的礼品,又汇聚到桌上的礼单、账册。 京东人语首次面对这么多不用立即拿去还账的现钱,只搓手喃喃:“想不到,想不到……” 宋恣痛心疾首:“我错了!……这回抢亲速娶真是个馊主意,少主的婚事应该好好办,大张旗鼓的办!并且娶妻娶妾,应该分两次办!” 辕门首摇头叹息:“晚了,如今说这个晚了!大伙仔细想想,还有什么名目?” 胡九道:“不晚,不晚,这回吃亏下回补!我们集众之力,给少主找他十房、八房老婆,每回都他娘的风光大办!” 霍姑娘扑哧一笑:“那少主岂非成了……” 说着,吐了吐舌,面色一红,连忙打住。 关西魔哈哈大笑:“种猪或是种马!若是有钱可赚,何乐不为?” 吴七郎道:“竭民膏血,国忘无日。十个八个未免太多,三个五个,我倒觉得甚为合宜!” 说着,亦忍不住微笑。 众人欢颜而笑,京东人语拍桌而叫:“尔等没见过钱的穷汉们!为人不该如此无耻!有话至少应该藏在心里,择机再论……呵呵,诸位,诸位!少主有话,大家洗耳恭听!” 我原词照搬,将陆小渔的说法又述了一遍。众人只道今日应对债主的做法乃亢总管的主意,没想到竟出于小渔的闺中献策,都是大为惊奇。 其实陆小渔当时就事论事,随口道来,尚称不上是深思熟滤后的谋划,她的“放水养鱼”之策,一经道出,也未见有多出奇,但众人听了却很是叹服尤其是陆小渔对东府众铺坊的大胆估评,大出众人意料,细思却极有道理,经她金口一评,东府仿佛当真凭空多了六十万贯似的,带给众人不少振奋。 辕门兽道:“听了这席话,我腰杆都觉粗了几分,原来咱们东府的境况并没那么糟呀!” 吴七郎笑道:“六哥,你本就腰粗,不要拿这多作遮挡了。” 众人望着辕门首的肥肚囊,不由都乐了。 宋恣叹道:“少夫人不愧是商贾出身,识见非同一般。往日我们收了点钱,惟恐放在手里留不住,急忙忙送去还债,想不到这钱还能这么用。” 胡九也道:“难怪玉渊阁暴富,人家竟是这么使钱的!” 关西魔笑道:“如今这会使钱的主儿到了咱们府中!少主不是娶亲,而是娶了个活宝贝回家!” 众人你一言,我一语,畅言欢笑。巨债未清,生财之道,八字还没一撇,却一个个都是发财在即的嘴脸,无形之中,陆小渔尚未露面,威望倒先树立起来了。 我暗中早已打定主意,要将东府这驾负重而行的废弃战车,全向转入敛财之道,以备我将来对付全真教之用,此际见众人士气可用,正宜趁热打铁,于是勉励众人,上下一心,走出欠债泥潭,从此多多发财,届时再图东府东山再起之计! 东府众人的“复出”雄心,多出于留恋往日风光而生的冲动,原本全无头绪,对我“先揽财、后远图”之论,皆无异议,财帛动心之下,纷纷响应。 回到当前,对筹来的款子,众人都觉宜尽快发用,早一日放出,便早一日生金嘛,却都没什么好的生财主意,只有待陆小渔摸清东府各业的情形后,再作计较了。 众人临去了,还恋恋不舍地扫视满屋新获钱财,声言从今夜起,府中要加强戒备,而辕门兽竟赖在屋内,不肯出来,扬手道:“你们走,你们走!我要在此屋睡觉,沾些财气!” 关西魔道:“很好,只不要弄脏了那尊玉观音!” 转眼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“魔兽大战”却没有一人从旁相劝。 第四十五章白鼠立功 我撇下众人,径回宿处,一路想着,偌大东府,高手众多,从此不免沦为钱奴,临安商肆,多了这么一帮不通商事而贪财心切的虎狼之辈,商海大兴风浪,那是不用多说了。 早间对小渔一番侵扰,余意未尽,如今这“活宝贝”在我心底更珍重几分,心下有惦念,脚步也不由加快,匆忽间,我迈进了新房院内。 因明日陆小渔回门,浣儿、蓝蓝与小菁在帮仆妇们整备物仪,陆小渔则与姚姑姑在屋内说话。 姚姑姑出奇的唠叨,对回门仪节的每一细处均要反复提上好几遍,陆小渔又敬她年老,故作天真,每事必问,两人于是愈加“情投意合”简直旁若无人,我在姚姑姑身后候了半晌,几番张嘴,却连话也插不进一句。 姚姑姑难得对新妇施教,恨不得将陈谷烂麻一一掏出,全都塞给陆小渔,满腔热怀之下,对我未加留意原也难怪。陆小渔则多半是装出来的,许是日间遭我突袭,她眼角瞥见我进屋,面色腾地红了。一边大睁着眼,听姚姑姑说话,一边却神色不安,水汪汪的眼波瞟来瞟去。 我在姚姑姑身后,朝她呲牙裂嘴,尽使鬼脸儿。她竭力不动声色,乘姚姑姑不注意,时而对我目以戒告,时而故作怒色,两人隔山搭桥,姚姑姑竟毫无所觉。 “你瞧,这色绢带儿,还是当年柯家未败时出坊的,杂织绫丝,瞧着又亮又鲜,如今的人家却嫌它乍眼了,取色都不如这个红,这红的呀,俊!洗都洗不褪,新妇拿来系在裙腰上,不知有多提神,喜艳艳的,那才叫个好看呢!” 姚姑姑说着,俯身从身旁打开的衣箱里翻捡她的“绢带儿”我身法一动,瞬间绕过她,如一阵风般闪到了陆小渔跟前,她仰抬面庞,正自错愕,红润润的鲜嘴儿就被我啜定了。 喘气夹杂躲闪,陆小渔既羞且乱——我早忍她许久了,方才看了她半天又娇又假的模样,我恨不能将她就地正法。 “唔……” 仅有的一点声息,也因姚姑姑近在跟前,被她生生咽下了,我正是欺她有所顾忌这点,才这般大胆。 姚姑姑人老耳背,行动又迟缓,等她絮叨着直起腰身时,我早已放开了陆小渔,站得玉树临风,从容而笑了。 “啊,小主人”姚姑姑满是惊诧:“你几时进来的?” “刚到。” 我微微一笑,背顶着陆小渔如刀的目光,施施然走出屋子:“不扰了你们了,你们好好聊。” 在门口旋又转身,向陆小渔使了个鬼脸,陆小渔脸上余红未褪,目光几欲杀人,却奈何不了我,只能暗下咬牙。 我得意一笑,闹过陆小渔一回,心霁意畅,哼哼着回了屋,在榻上搭脚翘足,躺了片刻,自入贾府以来,罕有这般轻松惬意的心境。数日来,我不仅道识上因广闻多见,心有所得,而至“蛰变”且采丹入气,功力修为亦是大进,今日更是拨云见雾,陡如新生。诸事皆顺,看来似有转运之象,哎呀,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吧! 我发了一声京东人语似的感叹,挺身而起,此时野心勃勃,不愿浪费片刻好辰光,便取出青阳丹,劳驾小白替我引逗出青阳气,又开始临窗采练。 待沉入冥思,周身若虚,就辨不出过了几多时辰,依旧是小白难以承受,先行跃开,我才敛功罢手。正欲起身,忽然有一刹那,我脑门发飘,身子虚浮,险些向前栽倒。 归静之后,才发觉气涌而庞,有收拢不住之势,急将丹气在体内布运疾走,如此盘坐不动,运气数周,那气浮之感才勉强压下。跟着我喉咙漫漫作痒,唇口不由自主地抖颤张开,我心知这是啸发前兆,恐惊了府中人,忙扑出屋外,沉入地面,异啸陡然迸发,随着我于地底飞速地奔行,尖亢之声大作,如怒涛滚滚,绵绵不绝。前向遇阻,也不知是东府院墙设禁还是撞到将军庙了,我心下清明,有苦难言,当即掉头改向,又是狂奔,只因气涌咽喉,实在是非如此不足以舒散胸间郁结之气。当下回遇阻,又再掉头,我就像被火烧着了屁股似的,如此来回驰骋,啸声则一路相随,没有片刻停歇。 在地底足足怪叫了一炷香之久,啸声终于渐隐渐歇,我满身疲惫,跃出地面,大口喘气,心道:“他娘的,太……太过贪心了!不过还好,若没有院墙设禁,这一跑,不知跑到哪里去了,回都回不来!” 正俯身喘气,突然身边极速地掠过一道身影,我抬头喝问道:“是谁?” 那人停步回身,却是霍姑娘,她道:“啊,少主你在这呀?我去那边瞧瞧,不知从哪飞来一只呆鸟,不晓得飞高脱身,愣是来回撞击我设的法障!” 我哭笑不得:“呆鸟就在你面前,你都认不出,看来要找到它,那是很难了!” 尘土不能对我有丝毫侵染,但适才地底穿行,依稀记得有经过腐臭之处,总觉身上不洁。我也不去管霍姑娘闲事,当下快步走回院子,叫来仆妇:“快烧汤,我要沐身!” 那仆妇大概从未遇见催唤沐汤如此着急的人,举头望我,却是发愣,我只道她尚未听清,朝她逼近,道:“烧汤去呀!” “咕咚”一声,那仆妇竟后仰栽倒,随即连滚带爬,形如丢魂落魄:“我这就去,我这就去!” 我摇了摇头,心道:“世间女子,为何人一旦丑起来,连脑袋也笨了呢?” 总是今日诸事太顺,临未了,才有这么一难。 我半刻也不愿忍挨,先将外袍脱了,只着中衣中裤,在房中等候。这时回思仆妇栽倒的情形,却有些蹊跷。 细加寻察,才发现吐啸之后,我说话声的音色都变了,有些沙哑,当然是怪叫太久之故,但沙哑之外,添了种由丹田而发的闷沉,瞬间将原先清越尖脆之音压下来不少,变得入耳微震,威严成熟了许多。而我整个身形,如出鞘利剑,秀拔英挺,有咄咄逼人之气,举足迈步,忽如而前,直似飘行,乃是念力通达,现于举手抬足之间。想来朝那仆妇说话时,我身动如魅,吐声蕴威,又气势夺人,她不吓得栽倒才怪。幸亏我当时心念未存威迫,否则,只念动之际,那丹田真气自口中喷发,就足以夺去她性命! 此乃功力突进时应有的“变相”便如当初我在宗阳宫内窍初开时,耳目灵通,焕然一新,二者其实都是暴发户气象,真正融会贯通后反倒不会这般意态飞扬、锋芒毕露。 练功练到瞬间“变相”的程度,那么,离走火入魔也就不远了,我不由深自警惕:“那巨蛇少说也修炼了数百年,我连着两日采丹,委实贪功冒进,夺人百年之功,没被丹气爆体,已属万幸了。” 但警惕归警惕,功力新攀之喜也是实实在在的,逃过了险劫,更足一贺!沐身过后,我精神奋亢,很想与人分享心底这份喜悦,想来想去,此中详情,毕竟不宜与外人道。立于窗口,我翘首仰望,只有遥对星月,痒痒自喜了。 不经意间,目光越过湖面,望到对面的屋子。那处房舍,却是蓝蓝歇宿的小院,这两日小菁与蓝蓝同宿,也在那。 “唔,把小菁晾在一旁,还没朝她问话呢!” 我想起前事,便忙走出房门,去寻小菁。 我居住的这片宅院,依湖而建,数个小院背朝湖水,呈扇形排开,院前与府中各厅院有小道四方通连。陆小渔所居的新房居中,是主院,占地也较大,其他小院,浣儿占了一个,也就是我现在的歇处,蓝蓝本是随嫁的大丫头,陆小渔如今却不大使唤她,有事只叫小丫头,并且安排蓝蓝住了一间小院,显然是有意将她当姨娘看待,迟早要我收入房中的。这本是越礼之举,但陆小渔行事颇古怪,有时极为守礼,有时却逾矩胡来,但她身为少夫人,这片宅院便是她的天下,纵有不妥,也不会有谁违抗于她。 行经主院,我向内望了一眼,见里头灯火昏暗,想是明日回门事多,陆小渔早早睡下了。但到了蓝蓝的小院,却见院内也是一副灯熄人寝的景象,我方醒悟:“原来我采丹作啸,一番闹腾,竟过了这么久,此时恐怕早过了三更。” 我一路走来,本存了不期而访、让小菁与蓝蓝都吃上一惊的心思,甚至臆想到了之后,茶果相待,与女夜谈,别有情致。两名女子,一个是我早已采撷的花朵,一个迟早是我口中肉,便拿逗几句,亦是不妨的。 如此美好的愿想竟然成空,望香闺而止步,这番惆怅,实在心有不甘。 离去既不心甘,在外彷徨一时,夜风吹人,四方悄静,我忽生歪念:“我何不来个深闺偷香?嘿嘿,小渔既把蓝蓝放到姨娘的居处,我便将她真个变为姨娘,岂非妙事一件?” 转念又想:“蓝蓝看起来不好惹,性子又犟,若是不从,嚷嚷开来,丢脸是一回事,就怕她心底从此不痛快,不过,我的小菁乖乖,戏她一戏,却是一大乐!” 想到这里,心头更痒,当即跃墙而入,辨出蓝蓝卧房,悄无声息地掩近,戳开窗纸,运足目力,果见小菁与蓝蓝并头而卧,睡得正香。 门从里边闩上了,这却难不倒我。我指发真气,凝聚如实,从门缝里透进,辅以念力,轻易便将门闩拔开了。迈步入屋,初次作贼,难免心虚,左张右望,最后目光投向榻上睡得香喷喷的两女,心上既喜又痒。 嗯,还是我的小菁乖乖睡得老实,中衣整束不说,仰面喷气,面容沉静,睡姿也正。那蓝蓝则整个儿花枝凌乱,她睡在内侧,一人却占了大半榻面,勾着头,身子蜷曲,一只雪白藕臂长长伸着,身上四处露白,嘟着娇唇,竟轻声作鼾。 我望着蓝蓝露着的闪闪而光的白腻腰肌,以及腰下翘臀,喉间咕嘟一下咽了口水:“这死妮子,腰段如斯之美,肌肤也很白嫩,竟不输给浣儿,我还真是走眼啦!” 可惜艳花带刺,我严妻的闺阁麾下,不是那么好惹的呀,还是先来疼一疼我的小菁乖乖罢!我蹑手蹑脚,俯前而近,月下细看,小菁虽穿得严实,她体肌丰满的优势却显露出来,便是仰躺着,她怒胀的双峰也将中衣撑得饱饱的,花团娇软,摸上去,定然荡漾生波,缎裤之内,腹下隆突,牝丘之饱,毕显桃肥。 只这么近处一张,我胯下尘根,径直由绵贴到昂举,中间无丝毫停滞,我心道:“哇,这是怎么?人说食蛇能壮阳,想不到,采了巨蛇灵丹,其效更著!” 揉了揉胯下,梆梆铁硬,一点都不打含糊。 “小菁你有福了,今儿让你先尝尝公子铁棍!” 我暗道一声,便去解她中衣,褪其缎裤,在念力挥指如意之下,几乎是触手及处,纷然响应舒解,不一会,她被我剥了个上敞下光,兀自甜睡不觉。 月色微映,比之烛下观景,又是一番滋味。小菁遍体凄白,毫无杂色,那月色照不到的暗处,漆黑模糊,更添诱惑。 我轻轻扶高她腿弯,一臂兜着,捋裤掏出滴滴垂涎的孽根,往小菁华黑凄凄、迷丢丢的腿间塞去,以龟涎涂抹片刻,潜攻进去,正觉肉暖牝肥,小菁痛醒,我早有防备,掩遮其口,压低声音道:“小菁,莫慌,是我!” 我刻意俯低了头,以便让她看清我的面容。 小菁瞪眼望我,她迷糊初醒,起先只顾极力挣扎,一会辨出当下情形,又羞又惊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 手上推拒却是软了。 “嘘……莫要出声!” 我向旁望了蓝蓝一眼,一边挺腰大进。 尘根闯进毫无防备的花房,枯辣之中,别有一种刻骨铭心的密实滋味,只苦了小菁,紧眉咬牙,声声打颤:“不……啊……疼……你轻些……” 我以唇封其唇口,喘气之中,声音含糊:“好小菁……美死我了……乖乖……让我再这么插上几下……啊……啊!” 我哆嗦打颤,不肯停下。小菁见我如此消魂,便将忍羞忍痛,咬牙勇受。 “嘻!” 我正撑臂摆臀,美美弄着,身畔蓝蓝呼出了一声长长鼾响,我忍不住打鼻里喷哧出响笑。 小菁忙用小拳擂了我胸口一下,歪头紧张地暗窥着蓝蓝动静。 蓝蓝这时呼吸忽然停了一停。 霎时,小菁全身都绷紧了,皓臂将我抱实,一对纤足也盘上,死死勾住我后腰。她本就比一般少女丰满,又不比娇养的小姐,平日惯于操持活计的,情急陡发之力,很有几分可笑的蛮劲,我竟被她箍得喘不过气,动弹不能。我的尘根深投牝中,有种被埋得密不透风的感觉,紧热之中,丝丝快意,如蚁爬虫啮,又好似雪融冰化,痒而奇美。 “男露其牡,女张其牝”阴阳之道,其在此乎?我埋头藏脸,趴在少女丰腻而绵的雌体上,一动不动,灵思俱被交接处融会媾合的奇妙变化吸引,不知不觉地,神思飞跃,心念间身拟“虫”形,愈“缩”愈小,整个人似乎变成一截烧旺的阳根,藏伏于小菁牝内,汲取着花心吐蜜,仰受着母性的滋润、施布,去其燥,存其盛,腾腾然满身鼓胀。 这只是极短的一瞬,在无声之中,却似过了许久。 随后蓝蓝轻鼾依旧,小菁也随之将身放软了。 小菁一旦放松,整个身子酥软如绵,肢体柔动,四下呼应,无不如意,仿佛天地万物皆“活”了过来,连她的肥牝也咻咻柔动——在我存念中那热烫的“身虫”烘煨之下,她早已淫水汩汩,泛滥成灾了! “呵!” 我过了“神定”关口,吐气出声,抛开玄思,臀起臀落,放纵抽提,一时水乳交融,淫媾之声,欢然大响。 “啵哧~啵哧~!” 我怒耸的阳根戳出一声声淫响,浆声荡漾,我身醉如摇,洋洋乎如登仙造极。 我御过的众女中,小菁最是水肥,初次与她一夜三度时,次日小菀摸被尤湿,真不知她哪来那么多的水儿可流。 牝水繁盛,往往印证妇人之淫,但小菁多情则有之,论风流放荡,尚不及浣儿含羞开胯的直露,看来我该加把劲,好好调弄调弄她。 款洽之间,只听小菁竭力忍藏的声息,如吟似泣,飘摇不绝。 “乖乖,你且叫开喉咙,让公子听听!” 我伏身贴着她耳边,一边耸动,一边喘道。 “唔……不敢哦……羞死人了……” 我连着冲上几冲:“叫吧……把公子的魂儿提起来……” 而小菁只勾颈歪面,一片暗喘。 这几下大动,却把蓝蓝从睡梦中惊动,轻鼾响一时,停一时,弄得我格外紧张。她鼾声响时,我便挥鞭大弄,她鼾声停时,我便屏息匍匐,或是潜行缓抽,这偷欢采撷之乐,更有无穷刺激。 我也起过念,要点了蓝蓝睡穴,免她惊醒碍事,但临阵战战之感,却让人极为迷醉,随即便打消点她睡穴的念头。 如此紧一阵慢一阵,身下小菁被逗得死去活来,吁吁哀喘。 “咯”的一声,想是见了蓝蓝的娇憨睡态,小菁既羞且乐,也忍不住轻笑出声,又拿拳擂我胸口。 我则回之以狠狠一耸,小菁腰身都被我挑高,擂我的手变作紧揪我前襟,将我拽下,我耳边只觉温热的吐息:“你就爱使坏!” 怨音之中,透着的却是奖勉的羞嗔,激起我更猛烈的爆发。 “啊……哦……痒死了……人家……好……唔……” 不知是因蓝蓝在侧,激发了她,还是离开了那边府上,作客于东府,少了许多拘束,小菁终于依从我的教导,羞声低叫,叫床声虽略嫌生涩,却很有几分荡意。 “小菁……这几天……你想……想我了没?” “没……没有。” “真没有?嗯?” “啊!人家想……也……公子你娶了少夫人……还惦记着奴婢作甚么……” “原来你是吃醋……” “小婢不敢……哎哟!” “啵哧~啵哧~!” 她底下湿得透了,每一耸弄,都声声打浪,我一边美滋滋弄着,忽然想起此行本有话问她:“……你来这边,老爷有什么话交代?” “啊……嗯……是……是三姨娘打发我来的……哦!” “你……竟敢骗我,瞧我……给你好看——三姨娘让你来干嘛?” 我换了个势子,将小菁俯身按向榻面,捞起她白臀,至后攻耸。 小菁的声音压在下方,在我的乱棍鞭击下,更加模糊不清,语不成调:“要我……给陆姐姐……捎……礼,三姨娘还说……说她身子不适……你抽空回去瞧她一趟!” 原来如此,三姨娘是贾大公子亲娘,与新媳情分不同,自然有私下珍物交付儿媳。她要我回去瞧她,想来定非寻常小疾,莫非有人要害她?想起贾府前阵子的种种蹊跷,那边定然不是风平浪静呢。 寻思中,我动作一笨,腿后触到有物,唬了一跳,转头来瞧蓝蓝,见她缩了缩藕臂,翻了翻身,全身近于俯趴着,美臀偏又拱高,腰后亵裤,因绷满饱胀,滑下一截,臀沟半露。映着月色,那微失之陷,令人喷血。 “是死是活,也就这么一下!” 我火到咽喉,不克忍耐,前头摆弄着小菁,后边悄悄伸出一只禄山之爪,向蓝蓝后臀摸去,沾手如脂,腻得人脸皮起麻,这一着手,更难收回,往沟下探了探,极难深入,便沿她腰边,勾着她肚皮,寻幽览胜,通臂皆是快活。 “哼……唔……” 不知蓝蓝是否睡梦中觉着舒快,竟娇哼出声。 “哈,人说‘梦里神仙手、醉中日月天’,说得不是我吧?” 得意之中,我畅其抽提,沐满全身的窒息紧快之意将我逼到了尽头,一边按着小菁翘臀,肆意驰骋,一边摸玩蓝蓝身子,也顾不上轻重了。 “啊……公子……我……我……不行……啊!” 小菁白臀连连升跃,腰身起伏如浪,牝水之盛,已到泱泱而流的地步,显然,她也到了紧要关头。 我正要挺腰爆发,蓝蓝这时翩然而醒,抬臂转首,迷离的眼色与我对望了一眼。 我唬了一跳,全身绷紧不动,连尘根也不敢从小菁牝中拔出,就那么傻不楞登地冲蓝蓝僵笑了一下。 “啊——” 足以媲美我啸声的尖叫扑耳而来,声线还往上直拔! 我身子一抖,一边抽出尘根,一边四处喷射,更乱的是,小菁被蓝蓝尖叫所惊,也跟尖声大叫。 “莫叫,莫叫,是我呀!” 我捂着了蓝蓝的嘴,却顾忌念力强横,举动不免放轻犹豫,被蓝蓝拉下手臂,又是长声惊叫! 外边院内已有响应,有人起夜开门。我慌不迭的捞上裤子,像一阵风一般逃出了屋去,拉开院门,狼狈急奔,随我一道逃出院子的却是一只不知从哪窜出的老鼠! “我身法如此快,该没人看到吧?” 怪异的是那头老鼠,乘我拉门,它倒跑到了前头,而以我的掠行之速,它竟还能赶上,忽左忽右,寻向乱窜,几次险些被我踩到,我烦躁起来,一俯将它捞起:“你这小鼠,倒也伶俐敏捷,正好拿你去与小白作个伴!” 逃回屋中,我惊魂甫定,回思方才情景,不觉好笑,心中既觉甜畅,又感尴尬:“这事闹开,明日定是沸沸扬扬了,公子乘夜偷香的豪举,瞬即名扬天下!” 打开笼门,将小鼠放入,这才发觉,小鼠一身黑皮,黝黑精亮,竟不似寻常家鼠的皮毛,与小白一黑一白,对映成趣,仿佛是天生的一对。 黑皮鼠一入笼子,小白腾地一下抖耸一身皮毛,四爪抓爬,便欲跃起,鼠目蕴威,定睛而怒。黑皮鼠在小白身前急速绕回,候在一角,望着小白,四肢打颤,瑟瑟发抖,模样十分可怜。 “喂,小白,不要欺生嘛!” 我笑着斥喝了一声。小白却毫不听命,缓缓立起,朝前逼近几步,停于黑皮鼠身前,以目威逼。黑皮鼠竟不敢逃开,屈足伏地,缩成一团,鼠目闪着惊恐之色,全然任人宰割的样子。 想不到小白也有抖威风的时候!我有趣地打量着笼内两鼠,看小白欲待如何摆弄黑皮鼠。 这时,却听得身后“咯咯”数声轻响,临院的前窗无风自开,窗沿“噗”的一声,搭上一件软软的物事,五指爬动,竟是一只人手。 “是谁?” 此景太过诡异,我不由脊背发寒,惊声喝问。 没人应声,我只觉心跳加快,脸皮起麻,只听窗外喘息的声音,一阵紧似一阵,我硬着头皮,凑前一步,正欲探看,窗口倏地窜上一张人脸,长发乱披,趴在窗边,喘气不止。 我惊退数步,但见窗外那人面宽而瘦,整张脸如刀切了一般扁平,眉头一皱,眉棱陡然凝结高耸,目现厌戾之气,似要跃身扑起,两肩收紧片刻,却身抖无力,吁吁喘气。 “阁下……” 此人来得既奇,形貌又让人厌憎无比,但其来意不能不问,我强忍心下不适,戒备地发声盘问,然而与他目光一触,喉间一堵,声音不由吞下,鼻间同时嗅到一股腐熟的气味,闷闷的极是难受。 那人望也不望我一眼,只狠狠盯着鼠笼,似有满腔愤恨,却又畏惧无奈,过了片刻,那人目凝凶光,陡发一声怪叫,弹身而起,从窗口窜进,我不及细想,念动发掌,尚未触敌,窗外有人叱喝:“不可碰他身子!” 我忙收掌避跃,虽如此,那人被我掌劲一击,“噗”地跌落在地,却似身不能行,软成一瘫。我这一掌遥击,虽由仓促而发,但发掌之际,脑中闪过前日以掌遥击时水面舟陷的意象,劲拟心念,这一掌,少说有数百千力气了,够他一受的。 霍姑娘身形由远而近,自窗口射入房中,落于我身畔:“好险!得亏我来的及时,此人一身瘟气,恐怕是以自身作器,在自己身上布了厌咒之术,触之即遭疫染!” 说着,拉着我又退开了些,斥道:“何方妖人!胆敢闯入我府中,意欲何为?” 那人伏贴于地,闻声回望,满眼俱是凶历憎恨,喘了几下,又似心有不甘,以臂撑身,跃起三尺,伸臂一撩,将桌上鼠笼拨翻,小白厉叫一声,绕着笼身急窜一周,咬住要欲逃出笼口的黑皮鼠,将它拖翻朝上,黑皮鼠蹬足挣扎。 与此同时,地上的那人浑如身受,也同黑皮鼠一般,在地面打滚抽搐。 霍姑娘见了,眸光一亮:“原来如此!” 走近鼠笼,向小白施了一礼,展颜笑道:“多谢长老相助!” 从小白身下将黑皮鼠揪在手中,高高拎起。 我奇道:“你叫小白什么?——长老?” 霍姑娘道:“你不知道么?鼠寿三百岁,满百岁则色白,如此灵兽,凡间难得一遇,役物者尊之如神,都称它为‘长老’。昨日宋恣向我求药,我原不知是白毛‘长老’有疾,否则定要来求见一番的。” “好哇!三哥胡吹大气,解药原来是向十妹求来的!” 我闻声望外,只见辕门兽、宋恣、胡九三人,到了屋外。赶来的数人,居处均在东府西南,看来那人是从西南方入府的,霍姑娘布下的法障,虽不能阻挡外敌,却有警知之效,几人听到动静,立时便赶来了。 宋恣面色尴尬:“医者只察根寻由,找到对症解救之物,谁说药草一定要是自己的?” “哪你隐瞒不说,岂不埋没了十妹的功劳,哼,强辩无用,偷名窃誉,不就是小偷么!” 宋恣傲然道:“懒得与你相辩,十妹,那人是何路数?” 霍姑娘道:“你们且走近看!” 说着,自囊中掏出一枚金针,在黑皮鼠身上一扎,地上那人团团打滚,哀嚎不已。 宋恣耸然动容,皱眉道:“傀儡秘术,以鼠作探?” 霍姑娘道:“不错,幸亏‘长老’施威,将役鼠镇住,引出施术者,否则咱们都要被他蒙在鼓里!” 胡九怒道:“这等下作伎俩!定是东华派贼子所为!” 我则想起那声称“役使万千生灵”的读灵者,不由心下一凛。 宋恣道:“此人被制,讯问一下便知道了!” 胡九怒吼一声,愚公拳至窗外打进,喝道:“说!是不是东华派指使你来的!” 那人身受拳风一击,全身缩得更紧,在地面瑟瑟作颤。黑皮鼠则在霍姑娘手中挣扎起跳,吱吱痛叫。 几人斥住胡九鲁莽,霍姑娘道:“他们俩是傀儡一体,你再打一拳,这役鼠要被你打死了!” 胡九道:“打死便打死了,留着那脏东西作甚?” 霍姑娘不悦道:“我还要用它!” 说着,至随身百宝囊中掏出一罐红色血粉,撒于那人身上。 那人“啊”的一叫,嘎声道:“你……你好狠毒,为何破我役术?” 霍姑娘冷笑:“免得你生出歪念,杀害役鼠!” 那人惨然道:“看你也是此道中人,不瞧同道份上,留人余地,竟绝情如此!” 霍姑娘斥道:“亏得你有脸跟我攀什么同道?役物神术,如今被人称为旁门左道,还不是受你们自甘堕落、行止龌龊之累,哼!你是阴山门徒还是蛇山余孽?” 那人哑声道:“你……你莫非是乳山……” 霍姑娘道:“不错,我拜的是天机神君,今日代神君罚你,你该认罪伏法了?” 那人尖声亢叫:“你们乳山一脉,以女色事人,又比我们干净到哪里去!坏在你这淫姑之手,我死不瞑目!” 霍姑娘怒喝:“我们敬事神君,洁身明净,岂是你所能中伤?也罢,让你瞧瞧,也好教你死而无怨!” 说着,捋袖亮出一截雪白藕臂,殷红的守宫砂鲜艳醒目。 那人抬首环视,吃吃惨笑:“好……神君在上,凡今夜目见我者,皆瞎,凡残害我者,皆亡,瞎不复明,死无完……尸……” 语毕,目现厉色,口吐血沫,垂头而亡。 我听了他临死前的怨咒,不禁心生寒意,窗外几人,也是面色一变。 宋恣皱眉道:“十妹,何不先拦住他,讯出他受何人指派?” 霍姑娘摇了摇头,叹道:“没有用的,功败身亡,乃是他们的行事规矩,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,还好,役鼠还在……” 低头一瞧,忍不住急叫:“糟了!此人垂死唱咒,我险些被他瞒过,他一边念咒,一边却对役鼠暗施毒手……” 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,将药粉倾入黑皮鼠口中,向我道了声:“须请长老劳驾一趟!” 说着,弯身从那人嘴角采了污血涂在黑皮鼠鼻尖,又各撒了些粉于黑皮鼠与小白身背,便将黑皮鼠放落,旋即拉开房门,两鼠一追一逃,均窜出屋外。 霍姑娘急急追出,掠动中传声道:“时候不多,你们谁跟我去追探敌源?” 胡九正欲发声,宋恣按住他肩头,道:“我去,十妹轻功,你跟不上!” 转瞬亦闪身追去。 落下我与辕门兽、胡九怔怔隔窗相望。如此诡道异术,错非霍姑娘懂行,旁人真不知如何着手。 胡九盯了屋中死尸一眼,道:“少主勿忧,我与六哥拖去埋了!” 我忙道:“不可,霍姑娘说他的身子不能碰的。” 辕门兽道:“等十妹回来处置罢!少主,此屋不能再呆了,请到别房休息!” 我点了点头,小心绕开那人尸身,取了青阳丹等要紧物事,掩门上锁,以免仆妇不知情,误入染秽。 在院中等了一会,估计霍姑娘与宋恣没那么快回来,几人走出院门,正欲各自分别,暗中一人沿院墙急速潜行而至,我背向朝敌,护体真气警然而生,罩布全身,心念电转:莫非贼人还有同伙?回身劈掌,喝道:“谁?” 那人推掌回击,也喝道:“哪来的贼子!” 掌劲相撞,砰声巨响,我与那人均身摇步晃,斗了个旗鼓相当。我沾了先发制人的便宜,那人则一路冲来,气势占优。 胡九与辕门兽闻声而动,各自回身,占定方位,围住来敌,辕门兽喝道:“你……你他娘的是秃鹰?” 胡九已击出愚公拳,斥道:“秃鹰,你胆敢偷袭少主?” “啊,是少主?” 秃鹰失声叫道。 几人罢手,秃鹰喘道:“我听到动静,追来察看,想不到是你们,更想不到少主……” 我打断他道:“秃鹰,亏你还担负护卫之责,若等你醒来,天都亮了!” 辕门兽抬望天色,笑道:“果然天快亮了,秃鹰,我们在院内闹了半日,你此时才察觉么?” 秃鹰颓然叹道:“我怕心目神通为敌所乘,故不敢轻用,不料,没了心目神通,我耳听目力竟退成这般,比常人还不如了!” 误会冰释,我道:“罢了,都回房歇息罢!” 秃鹰、辕门兽与胡九自归宿处,我则去叩击陆小渔的院门。 丫鬟举灯开门,小渔与浣儿也都醒了,披着衣裳,倚门惊问:“怎么回事?我们好像听到邻院有叫声。” 我笑道:“没甚么,有贼闯进来,闹了半天,霍姑娘她们已追去瞧了,两位娘子,快回被窝,替我暖暖脚!” 陆小渔推着我胸,笑道:“日间的事,还没跟你算帐呢,你倒又缠人来了——你要睡,便去睡罢!天亮了,我们正好起来,将热被窝让给你独享!” 我歪缠许久,她们才肯披衣拥被,坐陪两侧,我左拥右抱,畅享两位娘子微拒之羞、娇嗔之乐,倦意袭来,稍稍合眼睡了一会,鸡鸣时又醒了,再无困意,只等霍姑娘他们传回消息。 企盼之中,也有些隐忧:“若查知是那读灵者所为,难免又是一场风波。” 直至天色大明,霍姑娘与宋恣才赶回来,一瞧两人神色,我就知道事非寻常。 宋恣面色凝重,道:“这回麻烦了,对头是怨憎会!” 第四十六章怨报上门 我失声道:“怨憎会?” 乖乖的娘,怨憎会不是陆小渔的娘亲——我如今的丈母娘所在的门派么?大水冲了龙王庙,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了? 还待细问,宋恣急道:“请少主召集众人,商议对策!” 想是敌情紧迫,他直眼望来,目中神光大放。我目光与其相接,光击电触,立感刺灼不胜,忙避往一旁。宋恣亦“嗬”地一哼,将头摆开,讪声道:“少主恕罪,我潜练‘目剑’已有多年,并非有意……” 顿了一顿,又疑道:“少主您……神气大非寻常呀,目气外侵,竟让我的‘目剑’折挫,这……这……” 我心知肚明,道识、功力的交叠拔升,“变相”接踵而至,又给我惹上了麻烦。当下故作糊涂,命人传下消息,众人都到染香厅议事,宋恣一时也无暇细究了。 染香厅,自贾妃凤驾于此,连日来,东府诸事频发,此厅仿佛成了议事专用,颇是让人料想不及。 不一刻,众人接次赶到。光天化日,我从头到脚的“变相”自然瞒不过众人眼目。受众人目视,我再也无法掩藏,只得简要释说,此乃拜棋娘送我青阳丹之赐,众人惊异之余,均交口称羡。 待人都聚齐后,我道:“霍姨,你对此事最知首尾,你对大伙说罢!” 霍姑娘容色沉静,不见喜忧,点了点头,先说了昨夜役物者窥府之事,而后述其追探敌踪经过,道:“役物者在事败或危急时,往往解开役令,以血信回传,让役灵或役兽警知同门。我与三哥据此找到昨日那役物者的巢穴,里头只有两名术士,一见他们处置役鼠之法,我便认出他们乃是蛇山术士。 “蛇山、阴山与本门乳山,均是侍奉天机神君的道派,擅长幡法、符法、役物神术,蛇山一派,最崇诡道,向为修道者不齿,昔年遭二郎山战衣派清剿,元气大伤,门徒凋零,所余无几。潜迹数年后,不甘雌伏,竟不知死活,鼓动北岷山群鬼,一道夜袭阴山派祖庭涂山,欲夺天机鼎、惊魂鼓,以重振威风。哪知阴山老人病而未衰,一怒之下,升鼓传威,一举歼灭来敌。此战过后,蛇山精锐尽失,估计也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三流术士,流窜江湖,以邪术谋生了。 “因此,这些术士既是蛇山余孽,那么其实力必定有限,不足为虑。我与三哥本想先制住那两人,即便从他们嘴里问不出消息,也能从其巢穴寻出蛛丝马迹,探察根由,谁知两名术士实是太过蠢笨,一见血信,便联络事主,以示告警。如此一来,我与三哥悄悄守在一旁,等来了事主,一见来人身着白色麻衣,乃是怨憎会的‘贞苦士’,当下也不敢惊动,以免打草惊蛇,便急忙赶回府中,先与你们商议应对之策,再作计较。” 众人听了,神色极为难看。京东人语皱眉道:“若是怨憎会,极难了结,此事非同小可,不会错认罢?” 吴七郎也道:“怨憎会向来怨报分明,咱们东府与他们素无瓜葛,他们怎会认定咱们是‘孽主’?披麻,确是怨憎会的一种定规,表明寻着了仇家,即将展开报复行动,对己方是表决心,对旁人则施以告戒,劝人莫要插手,但江湖上披麻衣者不少,怎见得是怨憎会的‘贞苦士’?咱们将军庙那些小鬼,也是常年孝衣在身的……” 宋恣与霍姑娘对视了一眼,两人俱是苦笑,宋恣叹道:“七弟,那……那怨憎会的‘贞苦士’,正是你的亲兄长——‘怒汉’吴刚呀!” “啊——” 吴七郎如受重击,面色惨白,目中泛红,跄退数步,仰颈抬目,竭力不让泪落,涩声:“这么多年,大哥还在……我是早已放下了…… 坚汉忍泪,格外让人揪心。 宋恣不忍道:“七弟……你是对的,尊师当年,与杜大哥情形一般,神志癫狂,所为不能自知,如今他还在不在人世,还是另说,令兄执意追仇,只怕多半出于自求心安……” 吴七郎喉音嘶哑,断然道:“三哥!不要再说了!这些过往……与此事无干!” 宋恣点了点头,目光朝辕门兽微一示意,辕门兽会意,扶住吴七郎,道:“七弟,这里由他们商议也够了,全都在此,外边倒无人戒防,不如我们出去巡察,让他们安心议事!” 吴七郎似乎也怕自己失态,耽误了众人议事,便点了点头,随辕门兽朝厅外行去。这时,纪红书与秃鹰两人却至外而入,四处在厅口簇挤片刻,纪红书面带讶色,走了进来。 纪红书笑道:“我听秃鹰告知,又有人潜入府中?这几日,东府倒是热闹得紧呀!” 一对眸子在众人脸上转了转,望向我时,唇角生笑。 众人心情沉重,没人理会纪红书的说笑,宋恣道:“雀使,你来得正好,娘娘那边,可还安妥?” 纪红书道:“西边府上倒没什么动静。娘娘认为东府处理催债一事很是妥当,要你们放手去干,有何为难,再告诉她!——喂,你们一个个摆出死人脸,却是何故?” 宋恣沉着脸,择要述了一番,纪红书吃惊道:“怨憎会?这下你们惹下大麻烦了!从来怨憎会索仇,不计代价,不死不休,江湖上,怨憎会向为一大禁忌,你们怎会触这霉头?” 我暗下皱眉,忖道:“怎地一提怨憎会,人人色变?当日连护法也是只听其名,便什么都不顾了,一心只想着逃躲。这怨憎会到底是何来头?我在师门时却从未听过。” 只听宋恣道:“……我们也在奇怪,不知哪处惹上他们了,以至他们上门索仇?” 说着,环视众人,意似相询。